和朱慈烺一方的热烈庆功不同，张献忠大营里是一片惨淡，其中张献忠本人都挨了一枪。

  他胳膊上裹着纱布，脸上阴晴不定，在罩着虎皮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后，手一挥道：“把那个海瑞给我压上来。”

  不一会，海瑞被带来，张献忠看着一脸桀骜的海瑞大骂道：“海瑞，要不是给南京通风报信，现在南京已在我手，已在我手！”

  说着，张献忠猛拍了两下桌子。

  而看着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海瑞心情那是相当舒服，他抬头看天微笑道：“张献忠，你死了这条心吧，南京城城防高大，又有太子殿下亲自驻守，别说你只有现在这点人，你就是再多一倍也攻不破这座城池。”

  海瑞说的是实话，南京城的城墙是著名的富商沈万三出钱修的，为此还送了半条命进入，城墙全都是用条石夹杂着糯米浆糊粘成的十分坚固。

  张献忠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还有后招，所以并未太过慌张，于是他说道：“海瑞，南京城防高大我认，可是你刚才说我的兵力再加一倍也抵不过南京守军，这点我就不认了，我总计带兵十万，一半在我麾下，一半在我的军师徐以显麾下，现在他恐怕已经兵临安庆城下，等他攻克安庆，再乘坐船只顺江而下，你说这南京，攻不攻得？”

  海瑞眉头一皱，他随即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安庆，位于南京上游一点的位置，扼守着长江的黄金水道，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

  不知什么时候，一条军事潜规则悄然便形成了，那就是：凡攻南京必取安庆。

  两百多年后，曾国藩为了歼灭太平天国，曾经率领大军猛攻安庆，一直打了两年多，终于破城，随后便顺江南下，南京攻破，太平天国被平定。

  安庆，及其重要，但是安庆目前的守军却并没有多少，因为在这之前，没人会想到张献忠居然有胆子去进攻大明的都城。

  看着海瑞慌乱的表情，张献忠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他开口道：“放心吧，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看到朱慈烺的脑袋被我砍下来。”

  其实，张献忠是想招降海瑞的，毕竟他手下实在是缺少文官，可是海瑞的硬骨头是出了名的，当年毫无准备就敢死谏嘉靖，骂嘉靖：盖天下人不值陛下久已。

  敢说这句话，摆明了就是奔着死去得，而且海瑞一不好色，二不爱财，贪嗔痴恶都不沾边，想要招降实在是困难。

  当然，海瑞也有弱点，那就是大明百姓，如果张献忠真的统一全国，而海瑞也没有自杀的话，说不定还真会做个知县之类的小官护一方百姓，只是现在这个时间段，是不可能的。

  所以，海瑞并没有被张献忠的话吓到，他依旧傲骨凌然道：“张献忠，莫说安庆易守难攻，就是你攻下安庆又能如何，野战你们打得过太子殿下的关宁铁骑吗？”

  “退一万步讲，你们就算攻下南京又能如何，你们拦得住被关宁铁骑保护的太子殿下吗？等到浙江、山东、湖广的大军腾出手来，你又能真正守得住南京吗？”

  一番问题把张献忠问的哑口无言，这时张献忠也开始考虑起来。

  海瑞说的没错，他这次猛攻南京的最好结果就是干掉朱慈烺，然后赶紧跑路。

  因为南京是大明的重要都城，江南七省和北京的重要枢纽，一旦被攻克，大明朝会豁出命去夺回来。

  之前他安排手下去各地抢掠的时候就做好了打算，一旦自己得手，各地的手下就会从抢掠直接变成接管，到那时，以南京为中心，浙江、山东、安徽、湖广以及重庆都将在自己手中，到那时，他就成了超越李自成的一大势力。

  然而，事与愿违，自己手下实在太菜，朱慈烺手下实在太猛，浙江、安徽、湖广的兵直接被击溃，只剩下山东一道大军目前还没有出事，不过听说朱慈烺手下的大将徐尚真已经带着一万铁骑去了，如此一来生死难料。

  而且，山东和南京并不接壤，没有安徽当纽带，南京和山东都是孤城。

  想到这里，张献忠犹豫了，现在这买卖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成为了一笔赔本的买卖，就算他重兵出击杀了朱慈烺又能如何？最多名声再响一点，然后明朝对自己的部队再恨一点。

  眼看张献忠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犹豫的神色，海瑞又说了一句道：“张献忠，退兵吧，或者直接投降，我们太子爷爱兵如子，如果你投降，他非但不会怪罪，甚至还会大大的封赏你呢！”

  闻言，张献忠脸上的犹豫更加凝重。

  现在这买卖想要赚钱，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顺着江苏以及安徽两省抢掠一番，然后再聚集大军收兵回营，去四川，然后占据川蜀地区再图谋发展，可是然后呢？朱慈烺现在还只是太子就能如此凶悍，如果他以后当了皇上，自己真的能够安稳的占据四川吗？

  “好小子，差点中了你的计！”张献忠拍案而起。

  刚才海瑞一阵忽悠目的就是为了保全南京，同时也保全朱慈烺。

  不过他的忽悠相对高明些，他以张献忠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告诉他，再打下去也是白费劲，捞不到好处，与其这样还不如回家洗洗睡了。

  张献忠确实中计了，他已经起了撤兵的念头，只可惜他又多想了一步，即从战术上来看，撤兵可以有效保存实力，但是从战略上来看，如果撤兵，将失去一个干掉大明未来的机会。

  张献忠这家伙，平时没什么战略眼光，李自成也差不多，他们两个一路进军一路抢劫，只知道破坏从不知道建设，所以一直混到死也只是流寇。

  而今天，他终于有了一点对于未来的战略眼光，即必须尽快干掉朱慈烺，不然自己也活不长久。

  但是很倒霉的是，这战略眼光是对的，但是时机是不对的。

  现在的张献忠没有多少时间，因为各路大军即将向着南京聚集。

  朱慈烺只有三千手下的时候就敢和自己死磕，如果他把兵集齐到十万，到时候旗鼓相当自己也只能歇菜。

  这一点张献忠也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可是现如今他连长江都没渡过去，又怎么能速战速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