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含笑
作者:一零九六      更新:2022-02-27 06:34      字数:3768
  快到老宅时,丁念想起了关键问题:“对了,我现在去你家,傅晓晨会在吗?”

  “不会,她跟她妈妈搬出去了,就在学校附近。”

  “那——她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吧。”

  “不知道。”他想起那丫头的抵触情绪,“一切等她考完再说。”

  丁念松口气。

  傅绍恒觉得她的紧张没有必要:“又不是第一次,吃完我们就回来。”

  “可是我堂而皇之去吃现成的,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然呢,去餐厅?我爷爷腿脚不方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妈妈一个人操办太累。”

  “累肯定累。但她坚持不请保姆,谁也没办法。”他以为她考虑自己,“放心,不用你帮忙。”

  丁念却说:“我帮忙也是应该的,只是怕帮倒忙。这样吧,要是我们非去不可,以后尽量早点,哪怕打打下手,她也能轻松些。”

  傅绍恒意外她能说这话,转念一想,认识以来,她始终是理智和有分寸的:“看样子,你已经进入角色了。”

  “还在尝试。”

  “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我妈那关,可能没那么好过。”

  “我知道,所以我先尽量不让她讨厌我。”她想起自己花掉他的那些钱,不知道是赚钱还他难,还是扮演一个懂事的儿媳更难。

  。

  到了老宅,天色已晚,张玉英照旧做了一桌子菜,态度却比前一次更冷淡。席间傅天森问起新园区的事,傅绍恒免不了多说几句,张玉英见儿子注意力被转移,便找了个机会问丁念:“今天的菜还合不合口味?”

  丁念只答:“很好吃。”

  “我倒是觉得汤淡了。妈,你觉得呢?”

  老太太眼观鼻鼻观心:“有点,就一点。”

  “剩下的还在厨房灶上,我去加点盐。”张玉英看向丁念:“你跟我来。”

  丁念起身跟进,张玉英关上移门,自顾自说:“绍恒他爸和他爷爷都有高血压,吃不得咸,也不喜欢喝汤,他奶奶却口重,牙齿掉了,就指着热汤下饭。”

  “……嗯。”

  “绍恒小时候爱吃鱼,常卡着喉咙,大了却不喜欢,红烧啊清蒸啊碰都不碰,

  我平时给他熬点鱼汤,他倒还愿意喝几口。你会熬鱼汤吗?”

  “……不会。”

  张玉英往汤里加了点盐,重新开火加热:“不会就要学,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不了解怎么过日子,谁去迁就谁?我本来以为你是懂礼数的,谁知道背着我们领完证了也不主动交代,倒是一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丁念理亏,不敢做声。

  张玉英瞄了眼移门:“其实你也心虚的是不是?要不然也不会不敢见我。”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想你说实话,你们俩是真心实意要结婚的吗?”

  “是。”

  “那是他非你不可,还是你非他不嫁?”

  丁念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握拢:“他当然不是非我不可。”

  “那就是你先动的心思?”

  “……”

  “他没追你吗?”

  “……”

  张玉英知道傅绍恒绝不是被动的性子,眼下见她一副乖顺本分的模样,以为她是害羞:“其实我早就觉得你是个细致的人,对你印象也不错,要是你们提前告知,我不会反对你们谈恋爱,可是你们呢?不声不响地结了婚,让我这个做妈妈的怎么想?现在你们证也领了,我不承认也得承认,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不管绍恒在外面多么风光,他对家庭都有责任,你嫁给他,有我们几个老人在,你们的担子并不轻松。”

  丁念听出她的意思,也不避讳:“这些他都和我说了,我也仔细想过。照顾老人是我们的义务,工作以外的时间,我们会尽量规划好。他经常出差,我的休息天数则相对固定,如果您愿意见到我,我会时常过来,大忙帮不上,帮您做些家务,陪老人说说话总是力所能及的。”

  她这话说得诚恳,确实像提前考虑过,倒是打了张玉英一个措手不及。张玉英打量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不耐或是伪装,可是什么也没找到。活到六十出头,她识人无数,眼下不禁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她先入为主,小人之心了?

  灶台上的砂锅冒出蒸汽,她也不急着要答案了:“算了,先回去吃饭吧,帮我拿个空碗。”

  “好。”丁念洗了手,打开橱柜。不得不承认,傅绍恒让她放低姿态是对的。

  。

  傅绍恒不止一次地看向厨房的移门,终于忍不住起身,结果下一秒,门打开,丁念捧了鸡汤走出来。

  傅天森看向慢一步的妻子,意料之外地,她只说:“给我也盛一碗。”

  “好。”丁念先给奶奶,再给张玉英。还没放下汤勺,却见傅爷爷冲她笑了笑:“我也想尝尝。”

  丁念忙接过,又想起张玉英的话:“这份对您来说可能咸了,给您盛原来的吧。”

  “好,我都行。”

  张玉英不免又多看她一眼。

  。

  明明是和上次一样的晚餐,吃下来的感觉却不同。饭后,傅绍恒推着爷爷去院子里转了几圈,再回来,丁念和母亲已经收拾好厨房。

  “妈,你们是再看会儿电视还是回屋?”张玉英问。

  “再看会儿。”

  “行,那我先去给绍恒房间加床被子。”

  傅绍恒:“不用了,我今晚不睡这。”

  “为什么不睡?”

  他看丁念,丁念也看他,正要解释,又听母亲说:“没这个道理,明天周末,又不用上班,以前能睡,今天怎么不能睡?”

  “妈。”

  “别说了,明天还有事商量,你们俩糊里糊涂的,我和亲家连面也没见过,说出去要叫人笑话。还有婚礼,什么时候办,怎么办,都得一步步商量着来。”

  这下丁念也坐不住了,她起身,被张玉英抢先:“对了,你跟我上来吧,带你看看房间,睡衣呀洗漱用品呀也都准备好了,要是缺东西以后再补。”

  “……”

  。

  浴室里热气氤氲,丁念站在花洒下,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当然知道张玉英对她并不满意,但不知什么原因,她到底没有为难她,她该感到庆幸。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似乎由不得她控制。嘴上表态争取好感容易,但真要融入傅家的生活少不了妥协,就好比刚才,她很想让傅绍恒开口,但其实她自己也可以开口,到最后,他们都选择了沉默。这让她想到自己的母亲,张玉英和她母亲一样,在家里操持最多,也拥有最大的话语权,而她目前还没有挑战权威的资格。

  磨磨蹭蹭地洗了好久,终于出去,傅绍恒已经坐在卧室的沙发上。

  她穿着陌生的睡衣,第一次在他面

  前披头散发,十分不适应:“吹风机在哪?”

  他错开目光:“洗漱台下面的抽屉。”

  “哦,有洗衣服和晾晒的地方吗?”

  “一楼有洗衣房。”

  “那我吹完头发再下去。”她转身带上门,浴室里很快传出呜呜的风声。傅绍恒点了支烟,反应过来又摁灭,只继续坐着。

  在老人的配合下,事情进展很顺利。唯独母亲,她对他们的让步肯定会通过其他方式弥补,比如对丁念的指使,对他的施压,以及干预他们的婚礼。

  就在他上楼前,她问他要了丁念父母的联系方式,他当然给不出,而照丁念的态度,他不仅今晚给不出,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可能也给不出,至于两家见面、商定细节……可以预见,棘手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不知道是他先受不了,还是丁念先疲于应付。

  。

  吹完头发,丁念绑了个松松的马尾。一出门,傅绍恒竟然还在。

  也是,这是他的房间,他不在这应该在哪儿?

  “……你要洗吗?”

  “我先带你下去。”他起身,丁念反应过来,赶紧跟上。洗衣房里有烘干机,他教她怎么用,教完却不见她动作:“还不会?”

  “会了,你不用管我。”

  丁念等他走了才开始收拾衣服。第一次上人家里,她不好意思用洗衣机,手洗完拧干,才放入杀菌的烘干机,屏幕上显示要等三十分钟,她打了个哈欠,打算烘干再上去。谁知结束后回到房间,傅绍恒还没睡。

  她看着两床被子,他坐在床上看她:“不困?”

  “还好。”她收拾好衣物,“我能用下你电脑吗?”

  “000。”他报了密码,随即躺下,关掉了床一侧的灯。

  丁念心知他们之间有很多合法的义务,而今晚傅绍恒肯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但是她还是很纠结,甚至说服不了自己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

  她打开台式电脑,从包里找出u盘插上。不管是不是躲避,正事还是要干的。时间紧迫,她整理完素材还要交给其他老师校对,必须认真对待。

  傅绍恒听着鼠标和键盘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早春的夜里还有点凉,她倒真的耐得住。

  丁念做着做着就上了心,十二点了还

  精神十足。意识到有点渴,她起身倒水,却见傅绍恒翻了个身。

  “……你还没睡?”

  他哼声:“还没完?”

  “是不是吵到你了?”她后知后觉,“抱歉,我不打字了。”

  傅绍恒把被子拉高,没有反应。

  丁念连水也忘了倒,蹑手蹑脚地关了大灯,坐回电脑前。屏幕上的亮光在黑夜里刺激眼睛,她不无懊恼,看了几页便趴在了桌上。谁知一趴便有了睡意,迷迷糊糊间,有人碰了她胳膊,她立马惊醒:“……干嘛?”

  他还能干嘛:“回床上睡。”

  “我还不困。”她硬撑,躲开他的碰触。傅绍恒压下火气,重新上床,用被子盖住头。

  丁念也知自己矫情,可是——法律上亲密无间的关系,现实中却是半个陌生人,她想调整心态也需要时间。

  傅绍恒浅眠了会儿,终是不安稳地醒来。再一看,人已经趴在那儿睡熟了。

  他心情不爽,但还是起身将她从椅子上抱起,听她含糊地嗯了声,只好放轻动作,走到床边慢慢放下,再帮她把被子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