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欧岳鹏主动把门关上。然后坐下来准备和陈九思细谈。

  “来点干货吧。”欧岳鹏直切主题。

  “什么干货？”陈九思故意装作不知道。

  “这里没有别人，就不用遮遮掩掩了，刚才开会确实有点唐突。”欧岳鹏说道。

  “你是说刚才讨论的方案？”陈九思问道。

  “当然，还有其他事需要我们单独讨论吗？”欧岳鹏问道。

  “班长，根据我的一点浅薄经验，我觉得写一个材料至少需要知道对象是谁？写来干什么用？解决什么问题？领导有没有要求？这几个问题都没弄清楚，没法说啊。”陈九思解释道。

  “你在办公室的时候每次领导要什么东西都会说的这么清清楚楚吗？领导都想清楚了还让下面的人写什么？”欧岳鹏反问道。

  “班长说的也没错，不过只要知道呈文的对象是谁，这才知道该怎么写。”陈九思一直在探听这个方案的来由。

  欧岳鹏已经解释过，但是陈九思明显不信。

  既然处长都不信任我，我自然不会拿出真本事，这应该是陈九思现在的想法。

  “汪主任要的。”欧岳鹏随便说了一个人。

  “汪主任？汪主任主政发改委有几年了吧，怎么突然想起要这个东西？”陈九思问道。

  “这就要问汪主任了，你说说方案的细节吧。”欧岳鹏有点不耐烦了。

  陈九思虽然不知道欧岳鹏话的真假，但是也不好意思把欧岳鹏逼得太紧，否则闹僵了不好收场。

  “如果是汪主任要的话，我建议修改两个地方。”陈九思说道。

  “你说说看。”

  “第一个是程序问题，我的意见是投资处提出意见后，送发改委党组研究后报市政府审批。”陈九思说道。

  “你的意思是不写分管副主任和主任审阅后报送？”欧岳鹏问道。

  “正是这样，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是程序明显不同，一个是集体研究，一个是个人意志。”陈九思说道。

  个人意志，刚才欧岳鹏开会的事也算个人意志吧，不知道陈九思是不是有心这么说，反正欧岳鹏感觉到了弦外之音。

  “这个修改好，当过秘书长的就是不一样。”欧岳鹏夸赞道。

  “第二条呢？”欧岳鹏接着问道。

  “第二条嘛，建议给发改委留点余地。”陈九思说道。

  “这句话怎么讲？”欧岳鹏问道。

  “这个方案报上去，发改委的权力基本上就没有了，没有相对的决定权了，汪主任这个主任还有什么意思呢？”陈九思提醒道。

  “原来汪主任也没有管。”欧岳鹏解释道。

  “明面上是这样，但是没有文件规定，可以管也可以不管，你现在弄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他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陈九思说道。

  “这被别人看到了会认为发改委不愿意放权。”

  “这些项目都是财政投资项目，又不是对企业，对社会的，放不放不都还在这个大圈子里吗？”陈九思解释道。

  “这么说是有点道理。那就麻烦你改一下，一会儿给我。”欧岳鹏来了个自己问药自己吃。

  “班长，我刚才发言说没什么问题，一会儿别人又发现我在提问题，这样不太好吧。”陈九思不想接招，而且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你就说我改的。”欧岳鹏说道。

  “您刚才已经安排小芈在改了，我再来是不是不太合适。”陈九思谨慎的问道。

  “既然这样，我自己来改吧，你把张祥林叫进来。”欧岳鹏说道。

  陈九思出门后把张祥林叫了进去。

  张祥林到的时候，欧岳鹏正在根据陈九思的意见修改自己草拟的方案。

  “坐吧，马上就好。”欧岳鹏说道。

  而陈九思没有跟进来。

  一分钟后，欧岳鹏把修改好的方案递给了张祥林。

  “你看看，这样改行不行？”欧岳鹏问道。

  “处长，您亲自改的肯定没问题。”张祥林不想接。

  “让你看你就看。”

  “是不是陈副处长改的。”

  “谁改的这么重要吗？”

  “重要，陈副处长都不敢说实话，下面谁还敢说。”

  “我是那种喜欢溜须拍马的人吗？”

  “您当然不是，这不大家都在适应吗？我可是跟你说了很多实话的。”

  “那就接着说，看看有什么问题。”

  张祥林看了以后，感觉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的要说？”

  “假的我叫你进来干嘛。”

  “我觉得整个风格都变了，原来的方案感觉是铁面无私，两袖清风，现在看起来就是发改委的内部文件。”

  “你觉得那个好？”

  “当然是第一个，第一个对谁都一样，第二个就挑人了。”

  “挑谁？”

  “发改委内部看没问题，拿出去就不一样了。”

  “刚才会上怎么不说？”

  “没有问题没法说啊。”

  欧岳鹏这才发现张祥林说的问题都是修改后的问题。

  但是修改后的问题的前提条件也是送给汪主任看，如果送给更高层呢？

  欧岳鹏自然不能把这层意思表达出来，否则被汪主任知道了自己越级汇报工作，肯定会死的很惨。

  欧岳鹏一直认为自己在机关的领悟力已经很高了，但是明显陈九思要更加老练一些。

  即使现在欧岳鹏把陈九思叫过来，把张祥林说的问题跟他对峙一番，陈九思提出的意见也是非常中肯的。

  至于汪主任是否愿意采纳修改的意见，那是汪主任自己的事，至少从单位内部来说，陈九思的立场没有任何问题。

  欧岳鹏自然知道应该送哪一份文稿给周德荣看。

  欧岳鹏看着外面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的压力好大，李处长在的时候，他有什么事只需要汇报即可，不用事事自己做决断。

  现在却不一样了，投资处的任何事情都需要他来定夺，所有从投资处出去的文件，信息，项目，都代表了投资处的工作是否严谨。

  这是一种质的飞跃，欧岳鹏正在努力适应这种每天都要决策的生活。

  欧岳鹏突然觉得当初自己升任副处长的时候，李处长轻松的表情是多么的真情流露。

  欧岳鹏准备好文稿后，突然接到了周夏沫的电话。

  周德荣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