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虞泠就已消失在司鹤的视野，小禾连忙跟上去，上台阶时险些摔了一跤。

  “陛下，您，还好吧？”李怀忠谨慎地打量了司鹤的脸一眼，所幸脸上并无五指印。

  “好？”司鹤轻挑摸了摸脸，时隔几日终于露出笑容，“怎么不好？朕好的很。”

  虞泠穿过回廊的宝瓶门，就措不及防对上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眸，虞泠面色微僵。

  宝瓶门外侧的回廊上，江辰与明光如同守门神一般，笔直地贴墙站着。两人没想到虞泠会不由分说走过来，这会子是要走也迟了，唯有尴尬地立在原地，虞泠见状一时无语。

  “二位真是好兴致，切磋剑术竟是切磋到这儿来了，本宫孤陋寡闻，不知剑术里头还有听墙角这一项。怎么？好听么？”虞泠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两个。

  “是微臣无礼，还请娘娘恕罪。”两人一同跪下，齐声向虞泠请罪。

  虞泠本就没想责备他们二人，抬眼向中庭的院子里瞧了两眼，示意二人起身。

  “苏毅呢？”虞泠脑海中闪过苏毅略有些淡漠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

  “微臣命下人带他去暖阁，娘娘要见他，微臣叫人将他带出来就是。”明光拱手道。

  “不必，本宫去见他就好。”虞泠摆摆手，在孩子面前，她不想端什么皇后架子。

  明光虽是大将军，但为人低调，就连所住的府邸占地并不大，然地方虽小，但五脏俱全。

  莫看他是武将，可在陈设等摆设装修上，颇费了一番心思，处处可见文人风骨。

  虞泠到暖阁时，苏毅正独自一人坐在官帽椅上看书，听见有人推门，他合起书，起身向虞泠行礼，他拱了拱手就道：“你是来杀我的？”

  他这话问得直白，加之他是小孩子，诚挚的眼神与直白的言语足以戳中人心。

  虞泠抬腿的动作微顿，却没有急着否认他的话，而是走进屋内反问：“你想活么？”

  苏毅的手握紧成拳，咬紧下唇低下头，郑重地点点头，语气坚定道：“想！”

  可，他能活么？他虽六岁，还年幼，但六岁，已是开智的年纪，他并非什么都不懂。

  早在逃出奕辰国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虽然阿姐什么都没说，他就明白，从那以后，他没家了。

  后来静川带人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苏毅亲眼见保护他的亲卫身死，他也知道，他的阿姐凶多吉少，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没有错。

  “你为什么想活下来？”虞泠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与聪明的孩子说话，确实省事。

  “父王死了、母妃也死了，阿姐也死了，许多人都死了。”苏毅垂头说着。

  他才不过六岁，就经历了身边无数亲朋死去，他为此感到悲痛，却不害怕。

  “我想活着，为他们、为我自己活着，世间还有许多人、许多物我尚未见过，我不想死。”

  他抬起头，直视着虞泠，一字一顿地说着，虞泠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震。

  “若是因为这些缘故，我可向你保证，你定能平安地度过此生。可你若有异心……”

  虞泠在他蹲下，用威胁的眼神打量着他：“你和你阿姐，都会被挫骨扬灰，不得超生。”

  苏雅已死，但苏雅的骨灰，司鹤没有命人扬去，而是交给司忱，让他葬了。

  苏雅纵然作恶多端，但死后，司鹤到底容她有一个容身之处，已算是好的了。

  “你们不会杀我？”苏毅有些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反复咀嚼着虞泠方才那一番话。

  “你想活，那就好好的活。但前提是，你要知道何为安分守己，选择皆在个人。”

  摆在苏毅面前的，其实不外乎两条路，是死还是活，皆看他自己如何抉择。

  活下来未必就是忍气吞声，可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连同苏雅为了保住他，而把大半的影卫放在他身边这所有的心血都算白费。

  虞泠从暖阁出来时，明光就站在放门外，他盯着廊外的积雪，眸光深邃。

  “娘娘很会劝人。”明光笑了笑，“也很会向人讲明一件事的利害关系。”

  她那番话是说给苏毅听，也是说给明光听，伴君如伴虎，在天子脚下，最要紧的是安分守己。一旦行差踏错，疑心的种子在皇帝心中埋下，就回不了头。

  “将军明白就好，不过将军的前路，必然会如你的名字，顺遂光明。”

  将军府门前，司鹤揣着手，在马车前等候多时，虞泠从府里出来，却没有看皇帝一眼，而是走向将军府一旁的小巷，司鹤见状赶忙过去把人拦住。

  “泠儿为何不与朕同坐一辆马车？”他瞪着无辜的双眸看着虞泠，明知故问道。

  虞泠怒极反笑：“马车位置有限，臣妾还是想自己独乘一辆，好歹宽敞些。”

  言下之意，我并不想与你凑在一起。说罢虞泠绕过皇帝，面无表情从他身侧走过。

  “哦？可是朕已命人把皇后车上的暖炉挪到朕的马车上，皇后确定不与朕同乘？”

  他似笑非笑地说着，虞泠猛地回过头，诧异此人怎么如此不要脸皮。

  他分明知道自己怕冷，却先一步让人把暖炉挪走，就是为了逼她与他一道同乘。

  虞泠冷哼一声，本想着冷些就冷些，左不过是回宫那一小段路，不至于就冷死。

  就在她想“英勇就义”时，一阵寒风吹来，风拂过她的脖颈，把她冻得一激灵。

  虞泠暗骂一声，气哼哼地转身上了皇帝那辆马车，司鹤见状心满意足地跟了上去。

  江辰与明光在府门前恭送帝后，待马车远去，江辰才道：“陛下不怕被皇后娘娘打么？”

  明光呆呆地摇了摇头，似在为皇帝的行径感到震惊：“不太清楚。”

  “朕有一事想同泠儿商量，不知泠儿可否给朕支支招？”一回马车，司鹤就不要脸不要皮地凑上来，不由分说把虞泠搂在自己怀里。

  虞泠忍住想给他一肘子的想法，冷笑道：“陛下事事都能自己拿主意，哪里需要问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