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熊孩子

  昨天那么大的事情, 离得近的那些, 消息又灵通的, 自然也知道了。

  边上的人一听这话里面有热闹, 便张口说：“听你这话的意思，这里面有事儿啊？”

  “那可不！”边上的人感叹了一声，偷摸看了杨茜和沈明锐一眼，见两人没有对她开口说沈家的事情有意见, 便洋洋洒洒地向其他人说起来。

  周围的人听得一惊一乍的, 就连东西都顾不得买了。

  沈春花当然也在听，尤其是听到5000块钱，故意说沈明锐死了, 沈明昌想要害杨茜这些的时候, 她的呼吸凑粗重了起来。

  她想的不是别的，而是5000块钱呐！

  沈春花在心里面呐喊，她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不，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但是想到那人后续说的话, 沈春花的脸又渐渐惨白起来。

  沈明锐, 他怎么就敢，那可是他亲爹，他怎么就能把人给送派出所了呢！

  这不是大不孝嘛！

  生产队的那些干部怎么会同意，还有那些社员, 难道沈明锐就不怕别人背地里面说他嘛！

  可是这些话，要是让沈春花和沈明锐说，她又不敢开口。

  她战战兢兢, 尤其是当沈明锐面无表情地用他那双阴森森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

  咕嘟！

  沈春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敢离沈明锐太近。

  杨茜看着沈春花现在的模样就笑，“沈春花，你怎么不说话了，这可是你亲弟弟，再不济，你不是说当我是亲妹妹嘛，那这就是你的亲妹夫，你还不快点和人家打声招呼。”

  沈春花哪敢呐，尤其是想到她刚刚还想抢杨茜手里面的钱票，也不知道沈明锐有没有看见。

  沈春花心里面恍惚，拔腿就想走。

  杨茜一脚抬起拦住她，“哎哎哎，沈春花，你买的布还没给布票呢，这就想跑了，跑得了和尚你跑得了庙吗？”

  沈春花脸上青白交错，愣在原地。

  她身上哪有什么票，她刚才那么大方，不就是想从杨茜这儿得好处，可这谁曾想到，沈明锐竟然没死，回来了！

  杨茜嗤了一声，嘴角微翘，转身对着售货员说：“同志，这个人家里面的情况你也听到了，她身上的毛病那是祖传的，是从根上就烂掉了的，我啊，建议你们做一个黑名单，像她这种人，千万别卖东西给她。”

  杨茜说完，也没管卖布的售货员脸上要哭不哭的样子和眼神中的期盼，拿着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

  惯得她，刚刚还在那儿骂她呢，现在知道厉害了，布砸手里了吧！

  另外一边的售货员已经帮杨茜算好了账，杨茜心中算了算，确认没问题后就收了起来递给沈明锐。

  她又开始买粮食。

  供销社里面的粮食都是好的，还有一些干货，虾皮海带什么的，还有红枣之类的，反正杨茜能看见的，只要手上的票够，只要供销社里面有的，她基本上都买了。

  谁知道过了这个村，还有没有这个店了。

  卖这些粮食的售货员现场观摩了这么一出戏，也不敢和杨茜多说什么，麻利儿地把她要的东西都称好，还都称的高高的。

  最后一群人目送着一家七口人离开。

  其他人是艳羡，沈春花则是手脚发凉。

  尤其是沈明锐离开前看她的那一眼和说的那句话，让她恨不得昏死过去。

  沈明锐说：“沈春花，沈家的事情，派出所这两天应该会找你了解情况，你最好待在家里面不要乱跑，不然……”

  -

  这厢，且不管供销社里面因为杨茜她们后续闹的有多热闹，杨茜她们在集市上又转了一圈，几乎把车给装的满满的，这才往回走。

  一路上，不少人都盯着她们的架车，啧啧称奇，眼神羡慕。

  上辈子就没有短过什么的杨茜经在此刻感觉到了诡异的满足。

  一直到回了家，杨茜心中还美滋滋的。哈哈。

  在集市上待了那么久，又加上来回的时间，晌午已经过了。

  杨茜怕饿到几个孩子，也顾不得收拾东西，先开始做饭。

  沈明锐昨天买回来的肉还没有吃，杨茜拿了新锅先切了一点肥肉开锅，这样用的比较久一点。

  然后她就开始一边焖米饭，一边炒菜。

  没错，是焖米饭！

  杨茜来这里差不多三个月了，一次正经的米饭都没有吃过。

  因为家里面只有一口锅，要是闷了米饭就没办法炒菜了。

  杨茜淘了小半盆的米，准备足足闷一大锅，要是吃不完，还可以用来炒饭，美滋滋。

  她把准备过来帮忙的大丫赶出去，让她帮着照顾几个小的，指挥着沈明锐烧火。

  两个锅灶一起，一个焖饭，一个炒菜，快！

  用农村的土灶焖米饭的方法是杨茜上辈子跟着她妈学的，就是把米下锅，里面的水煮开后，把米汤盛出来，开始转小火烧，等到听见锅里面出现啪啪的声音后，就代表最下面的那一层要起锅巴了，这个时候就需要立刻把火撤掉。

  一段时间后，再次往灶膛里面塞一把火烧一下，然后再撤掉，如此几次，就能烧出来一锅香喷喷又带着锅巴的米饭。

  顺带着还有一锅营养丰富的米汤。

  杨茜指挥着沈明锐烧火，她自己也忙的不亦乐乎。

  炒了一个青菜，一个秋薯，一个萝卜焖肉，一个回锅肉，也不烧汤了，米汤就是他们今天的汤。

  吃饭的时候，几个小的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桌子上面的菜和饭，老海贴着碗沿闻了闻白米饭的味道，看着杨茜问：“娘，这是什么啊？香香的。”

  “米饭。”杨茜在老海的脑门上面揉了一下，又说：“快吃吧，很好吃的。”

  上油岗这里其实也种水稻的，但是每年的收成却几乎都被用来交公粮了，根本就分不到社员的手上。

  再者，就算能分到社员手里面，也没有多少，好些人家不舍得吃，就拿着出去跟人淘换东西。

  杨茜之前用大米给这些孩子熬粥的时候，这些孩子不是太懂，以为就是另类的一种糊糊，从来也就没有问过，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白米饭。

  这几个孩子懂事，从来都不会翻家中的粮食缸，所以也不知道这些就是大米煮的。可怜这些孩子，长这么大了，连顿正儿八经的米饭都没有吃过。

  杨茜给几个孩子夹了菜，看着他们吃的高兴，自己也很高兴。

  饭后，洗碗的工作被沈明锐接手过去了。

  因为上一次见过大丫洗碗，沈明锐现在已经不是昨天的他了，他已经学会了家里面洗碗的方式。

  只是洗碗的时候，沈明锐顺便闻了闻味道，那些水也不知道是什么，挺香的。

  沈明锐按照大丫之前的步骤把碗洗好后，又被杨茜指挥着把剩下的肉给切了，肥肉她准备拿来炼油，油渣的话，一些撒上白糖给孩子尝尝，另外一些留着包饺子或者韭菜盒子。

  沈明锐自然没有不应的。

  杨茜这会儿心情好，她把已经通好的锅巴从锅里面铲出来，又把锅洗干净添上水留着等会儿热了洗衣服呢，然后给几个孩子一人分了一点锅巴让他们吃，又顺手往沈明锐的嘴里面塞了一块。

  第一次被人喂饭的沈明锐：“……”

  正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沈明锐就听见杨茜笑眯眯地说：“怎么样，好吃吧！”

  沈明锐点头，耳垂有些发热。

  杨茜没有注意到，她这会儿正在等水热呢，也没什么事儿，就双手撑着桌面，倾身歪着脑袋看着沈明锐。

  沈明锐被杨茜的眼神弄的有些不自在，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转眼看着她：“怎么？”

  杨茜撇了撇嘴，白眼一翻，对着沈明锐就说：“你是不是除了会嗯嗯嗯就只会怎么这个词了，你知不知道每次听你说话，我压力很大啊！”

  沈明锐：“嗯？”

  “看吧看吧，又来了。”杨茜控诉沈明锐，“我猜你这个‘嗯’的意思是不是在问为什么压力很大，是吧？”

  沈明锐点头，也不切猪油了，就看着杨茜。

  杨茜撇撇嘴，“沈明锐，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早上为什么生气？”

  沈明锐诧异了一瞬，“……不是说因为我走路没声音？”

  有些疑问，显然他现在也不确定了。

  “当然不是，”杨茜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生气就是因为你这个人总是嗯嗯嗯，要不就怎么怎么怎么，你是不是除了说这些就不会说其他的了，知不知道每次听你说话，然后猜你话里面的意思，很累人的！”

  杨茜决定和沈明锐说清楚，要不然的话，以后一直和沈明锐这样相处下去，她会疯的。

  沈明锐默然，过了一会儿后才开口，“……抱歉。”

  杨茜皱着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开始掰着手指和沈明锐划拉，“比如说刚刚，你可以不用嗯，直接问我为什么压力很大，再比如今天早上，你和我说一个冷，然后我哪儿知道你说的是你自己冷还是在问我冷不冷的意思，你说是不是，再说说昨天……”

  杨茜一张小嘴吧啦吧啦，把他昨天到今天所有对沈明锐的不满都说了出来。

  完了，她还瞪着眼睛看着沈明锐，大有沈明锐不答应好好说话，她就不罢休的架势。

  沈明锐握着菜刀的手紧了紧，心里面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杨茜嘴里面的控诉的这些说话习惯是他这些年早就养成了的，还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什么，第一次从杨茜的嘴里面听见，他竟然觉得很新奇。

  沈明锐下意识就想说“抱歉”，想了想，又怕杨茜说他话少难受，就改成了，“我以后会注意。”

  杨茜这才满意了，笑眯眯地拍了拍沈明锐的肩膀。

  “那我就决定原谅你了！”她脾气娇，但也不是不讲道理。

  沈明锐下意识就点头，做过之后看着杨茜圆鼓鼓的眼睛，唇角弯了一下，“那……谢谢。”

  杨茜又拍了拍沈明锐的肩膀，去看水热了，就用盆盛出去兑着早上泡的水一起开始洗衣裳。

  沈明锐就在厨房里面炼油。

  因为杨茜最近一直给孩子们勤换洗的缘故，她们的衣裳都不脏，又泡了这么大半天，早就干净了，杨茜随便搓搓就放一边了。

  倒是沈明锐的衣裳，让她有些为难。

  军绿色的背景看不出来到底脏还是不脏，但是面对的是未知的东西，杨茜还是有些嫌弃。

  她往身后的厨房看了看，沈明锐正在背对着她刮着锅里面的油，杨茜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床单的一角，轻轻闻了闻。

  刚刚练好油准备问杨茜还要做什么的沈明锐：“……”

  莫名的，沈明锐心里面生出来一股哭笑不得。

  昨天不洗澡不让上床睡觉，说他臭，今天又闻被单，他可是很干净的好吧！

  他转过头，当作没看见。

  等听到杨茜吭呲吭呲搓衣裳的声音，他才把厨房略微收拾了一下，然后加重脚步声，往外面走。

  杨茜早上说的话，他还记得。

  杨茜把沈明锐的衬衫拧干塞到旁边的竹筐里面，歪头看着他：“油练好了？”

  沈明锐点头，顿了顿，才张嘴说：“炼好了。”

  杨茜点头，又指挥沈明锐把油渣分出来一小碗拌点白糖，然后去喊出去玩的几个小家伙吃。

  几个小家伙正在家门口附近玩，顺便检点树上掉落的枯枝，等着回家的时候一起带回来。

  因为杨茜这段时间的娇养，几个小家伙和之前大变样，衣裳新了，胆子大了，说话也麻利儿，孩子们也爱和他门玩儿。

  沈明锐到的时候，一群小孩蛋子正在玩八路军打鬼子的游戏。

  老海正在和一个留着鼻涕的小光头争当八路军，明明就是几岁大的皮孩子，却两眼鼓鼓的，像一个斗鸡一样。

  沈明锐听老海说：“你还流鼻涕，羞羞脸，八路军才不流鼻涕！”

  那孩子把上唇上挂着的鼻涕一抹，昂着脑袋说：“我现在不流了，我就要当八路军，我会打仗，biubiubiu~你不会，不……不能当八路军！”

  老海就说：“我就要当八路军，我爹就是八路军，我以后也是八路军！”

  那孩子就指着老海说：“你胡说，我娘说你爹死了，你才没有爹，你骗人，骗子！”

  “你才是骗子！”比老海还急的是小丫，她站在老海身边叫道：“老海才没有骗人，姨父回来了！”

  那孩子“哼”了一声，朝着两人吐吐舌头，“骗子，我不和骗子玩儿！”

  沈明锐听到这里，终于没有当隐形人，从后面走出来。

  “老海，小丫。”他喊了一声。

  两个快被气哭了的小家伙倏地回头，看见沈明锐，什么也没想，直接朝着他冲了过去。

  “爹！”老海抱住沈明锐的大腿，小丫却在沈明锐的面前停下来，没敢动。

  沈明锐把老海抱起来，顺手也把小丫抱起来往前走。

  小丫眼睛亮了，直勾勾地看着沈明锐。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被抱着呢，可真好！

  老海也觉得好玩，看着二蛋都觉得他变小了。

  他指着二蛋，也就是刚才的那个孩子一脸得意洋洋说：“你看，这就是我爹，他才没有死，他是八路军，会打仗，砰砰砰，哼！”

  小丫就点头，说：“对！”

  二蛋吸了吸又流出来的鼻涕，仰头看着沈明锐的冷脸，刷地转身就跑。

  边上其他的孩子也一脸敬畏地看着沈明锐，同时又羡慕地看着他怀里面抱着的老海和小丫。

  孩子们的事情，沈明锐不掺和，看到大丫，他喊了一声，说：“你姨喊你们回家。”

  大丫牵着双胞胎就开始走，沈明锐把老海和小丫放下，又去抱双胞胎，同时和三个大一点的说：“我抱双胞胎，你们先回去吃猪油渣。”

  老海和小丫“嗷”地叫了一声，拽着大丫就开始跑。

  等到沈明锐抱着双胞胎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三个大一点的围着杨茜在说刚才的事情，小嘴叭叭叭个不停，显然心情很好。

  他把双胞胎放下，大丫已经捏了猪油渣塞到双胞胎的嘴里面，然后牵着双胞胎去洗手。

  杨茜已经把所有的衣裳都搓完了，就剩下淘洗了。

  这个需要到东大塘，不然这么多，在家里面可洗不干净。

  杨茜站起来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腰，歪着脑袋看着沈明锐，“解放军叔叔，可以陪我一起去东大塘洗衣裳吗，这么多，我一个人一次也送不过去。”

  沈明锐：“……好。”

  杨茜给沈明锐找来了挑子，让沈明锐挑着两大筐，她则提着剩下的一个小筐，又拿了棒槌，嘱咐了几个孩子一声后，就准备和沈明锐一起走。

  沈明锐朝着杨茜伸出手，在杨茜疑惑的眼神中接过她手上的另外一只筐，然后才出门。

  在他身后，杨茜手里面只拎了一个棒槌。

  她背着手，歪着脑袋打量沈明锐。

  唔……这个人吧，其实还是挺好的嘛！

  眼里面有活儿，也不像村里面的那些大老爷们，没什么本事还爱打老婆，大男子主义，家里面的油瓶倒了也不会扶一下，闲的没事儿的时候就走哪儿撂哪儿，跟个烂板凳腿一样，还觉得这样才像个男人。

  -

  大冬天的，社员们都闲赋在家，半下午的时候又不是特别的冷，外面不少人都围在一起聊天打屁。

  打谷场那边的人尤其的多。

  经过东大塘要路过打谷场。

  遥遥地，看着挑着筐子，手里面还提着一个的沈明锐，一群大老爷们就忍不住眨眼，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

  沈明锐可是军官，竟然给自己的婆娘洗衣裳，这也太没有男子气概了！

  只是鉴于他们和沈明锐不熟，又有些害怕沈明锐的冷脸和杨茜随时都有可能发疯，也没敢说什么。

  一直等到他们人走远了，一群人才嘀嘀咕咕：

  “哪有大男人给婆娘洗衣裳的，也太不讲究了！”

  “就是，原本还以为当兵的都是硬汉呢，没想到是个怕老婆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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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你说这杨茜也真是，这沈明锐在外面累死累活的赚钱养活她和那些孩子，她怎么还敢使唤他？”

  “就是，那么多钱呢，你们说，这沈明锐也太厉害了，现在咱们这十里八乡的，也找不出来比他们家更有钱的了吧！”

  “不是还有老陈家的青河的那5000块呢吗？”

  “那不是说给大小丫的吗，这么算起来，其实还是在他们自己手里，啧啧啧，这可真是发了，2000加上5000，可是7000呢，沈明锐要是再在部队待上几年，他们家可就成了万元户了！”

  “你们说，那5000块，沈明锐就真的不给陈老憨家了？”

  ……

  这些人的话题聊着聊着，又回到了那些钱上面，毕竟这才是他们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关注的主题。

  沈明锐和杨茜可不知道这些，两人在东大塘的石漂上放下筐子，杨茜转了个圈，拿着装衣裳的筐到了另外一边，对着沈明锐做出请的手势，笑眯眯地说：“听说部队都是自力更生，想必解放军叔叔是会淘洗衣裳的吧。”

  沈明锐：“……”

  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干啊！

  杨茜看着沈明锐挽袖子蹲了下去，她抿了抿唇偷笑，找到了欺负沈明锐的乐趣。

  她又说：“解放军叔叔，大冬天的洗衣裳很冷的，尤其是那些床单什么的，又大又重，我力气小，洗起来很麻烦的，解放军叔叔为人民服务嘛！”

  沈明锐唇角动了动，好半天，杨茜才听见他的声音，“能不能不叫解放军叔叔。”

  “那叫什么？”杨茜歪头打量他。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金灿灿地落下来，给人镀了一层温柔的暖光。

  杨茜看着沈明锐，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甚至因为要淘洗那些又重又大的床单被罩的缘故，眉心略微皱着，看上去有些……凶。

  沈明锐沉声说：“就好好说话，叫名字。”

  杨茜眉一挑，“那好吧，我就叫你……解放军……哥哥！”

  沈明锐：“……”

  眉心皱的更狠了，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想说什么，但是这两天估摸出一点杨茜的性子，应该不会听，又给闭嘴了。

  毕竟是无用功，也就没必要做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杨茜就是一个惯会得寸进尺的，他今天让了一步，日后就会让十步，百步，最后对这个人无可奈何。

  当然这就是后面的事情了，现在也就不提。

  杨茜看着沈明锐不说话，她也就不开口了。

  她和几个孩子的衣裳都好淘洗，也就是沈明锐的衣裳费了点功夫，但是也很快就洗完了。

  沈明锐那边还剩下不少的床单被罩，他正拿着棒槌一下下地捶着，把里面的污水砸出来。

  杨茜看着他，一棒子下去，被罩就下凹了不少，可见是力气不小。

  他蹲在那里，神情严肃，手臂抡起又放下，简直就像是一个猎豹一样，浑身充满了力量美感。

  杨茜拔了个草根在手上缠着，托着下巴看着沈明锐。

  年轻、长得帅、声音好听、身材也好，工作虽然危险程度蛮高的，但是在这个时代，也是最顶级的了，又是高中生，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有学问的了，最重要的是脾气好像也可以。

  啧，原主当初可真会嫁啊！

  只是可惜了。

  杨茜有些替原主遗憾，随后又想到她占了原主的身子，莫名有些发窘。

  杨茜倏地站起来，不太自然地揉了一把脸说：“那什么，几个孩子还在家，上午买的东西也没收拾，我有些担心，就先回去了。”

  沈明锐“嗯”了一声，没有再特意加上什么话。

  杨茜也没注意，赶紧就跑了。

  路过打谷场的时候，那群聊天打屁的大老爷们又凑在一起看着杨茜，嘀嘀咕咕。

  看着她提着筐子回来，又听着东大塘那里传来的一声声砸棒槌的声音，这些人咋舌，感情这杨茜还真让沈明锐洗衣裳啊，之前还以为她就是让沈明锐帮她把衣裳提到东大塘呢。

  这婆娘，可真是……真是……

  没读过书的大老爷们想了半天，直到杨茜走远了，也没想出来什么词来形容她。

  嘀嘀咕咕的声音又开始响起来，还有人觉得不太相信沈明锐那样的人物竟然真的会动手洗衣裳，还特意跑下去看，结果就看见沈明锐拿着棒一下下捶的认真。

  这下子，就算是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

  “这婆娘，可真是作！”人群中，有人下了一句总结。

  “可不咋地，前些时候还一直发疯拿刀砍人呢，要我说那沈明锐也是，一个大老爷们让一个女人拿捏了，换成了我，我立马把她给休了！”

  “换成是你，你也娶不到她那样的媳妇！”一个年纪大的听着他们越说越过分，就“哼”了一声。

  杨茜以前可是他们上油岗生产队的人，在场的都是和她差不多一起长大的，都知道杨茜以前是什么情况。

  那时候，上油岗的双胞胎姐妹花远近闻名，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不说，还都个顶个的好看，没少被人私下里打探过，也就是后来一个嫁给了陈青河，一个嫁给了沈明锐，这些人才消了心思。

  后来双胞胎姐妹花都被婆家赶出来，克夫的风言风语流传，这些人还在心里面庆幸当时没有娶呢。

  再在后来，杨家一系列的家变，他们原本心里对杨茜的那点心思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怜悯，觉得也就那样。

  可是谁能想到杨茜后来性情大变，然后日子一下子就红火起来了，人也越变越精神，虽然还是瘦了吧唧的，但是瞧着比当姑娘的时候还好看。

  一群大老爷们，私底下聊天打屁能说什么，还不都是女人。

  杨茜就成了他们口中这段时间的主角。

  其中的个中滋味，就别提了。

  那些年纪长一些的人虽然也觉得杨茜让沈明锐洗衣裳不太合适，但是这毕竟是人家自家家里面的事情，没得一直被叨叨，就对着那些嘴里面酸了吧唧的年轻汉说：“我可告诉你们，别没事找事儿的胡说八道，出了事，不等人家沈明锐，支书第一个收拾你们。”

  提起陈志军，这群人撇撇嘴，但是到底也老实了。

  -

  杨茜回家后，几个孩子已经没有在家了，而是都在附近的老椿树下面玩儿。

  老海和小丫还给几个玩的好的孩子一人分了一块猪油渣，几个孩子在一块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到底说些什么，但是瞧着还聊得挺愉快的。

  其中有几个还是大队干部家的孩子，也没人欺负他们。

  边上还有几个，是生产队里面几家极品家中的孩子。

  比如说陈老憨家中的，陈建设家中的，那天那个高嫂子家中的等等，大概五六个，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老海他们吃猪油渣。

  手指放在口中嗦着，口水流了一地。

  老海和小丫还是个气性大的，对着边上的那几个孩子一边吃一边砸吧嘴，“ieieieie~~~好吃好吃，欠你欠你就欠你，欠死你，就不给你吃！”

  这里的欠，就是馋的意思。

  杨茜有些无语，这俩孩子，还真是！

  不过杨茜也能理解，孩子们的世界总是非黑即白的，久贫乍富，可不就是想要炫耀。

  边上几个拼命咽口水，有个年纪大的姑娘冲着老海和小丫瞪眼睛。

  杨茜认出来了，那是陈老憨家的大儿子的女儿菜花，今年有十岁了，以前没少带着其他人欺负家里面的几个孩子。

  杨茜秉承着孩子们的事情自己不插手，看看老海和小丫准备怎么办。

  俩孩子是个镢头，估摸着知道现在不比以前了，他们有人撑腰，胆子也大，冲着菜花哼哼道：“看见了吧，猪油渣，我们有好大一碗呢，你们有吗？就不给你们吃！”

  小丫就说：“我们还有糖，一大包呢，姨说可以吃一个月，也不给你，哼！”

  老海点头，又从大丫的口袋里面翻出今天带出来的糖果，给几个玩的好的孩子一人分了一颗，然后当着菜花他们几个的面“啊呜”一口吃下去，还故意朝着菜花他们咂咂嘴。

  老海：“哇，好甜啊！”

  小丫：“甜滋滋的，真好吃！”

  边上其他的孩子：“好吃好吃好吃！”

  菜花气得眼睛都红了，拿着地上的棍子就想过来和老海他们打架。

  边上吃了他们东西的几个倏地站了起来，指着菜花就说：“你敢过来，我们就打死你！”

  老海还在炫耀，“你来呀来呀，我爹回来了，他是八路军，把你关起来，哼！”

  对面的菜花他们气得都哭了，扭头就跑。

  杨茜扶额，这孩子可真是。

  刚过来的时候，家里面一穷二白，杨茜偷偷用空间补给，就不让还在在外面乱说话，也不会让他们拿着东西到外面吃。

  后来，她从沈家分了2000块钱，明面上就大方了起来，也就没有太拘束他们，为了能让他们交到朋友，还会每天给他们带点吃的让他们拿出去和小伙伴一起分了。

  眼看着几个小的每天开开心心的，杨茜心情也不错，但是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就从从前的受气包变成了现在的“乡村一霸”。

  不过她也没管，左右这几个孩子也就是每天这样气气菜花他们那一群，也就当让他们出出气好了。

  杨茜倒是玩味地看着他们嘴里面的糖果，觉得过不了多久就有好戏看了。

  这群小的可是答应了她拿包糖果吃一个月的，这个月她也不会再给了，现在他们这么大方，过几天看他们怎么哭！

  杨茜回到家拾掇上午买回来的东西，却不知道菜花那群孩子跑了之后就回了家缠着家里面的人要吃的，要猪油渣，要吃糖，闹得各家都不安生，气得在家里面大骂。

  骂孩子！

  也骂杨茜！

  -

  第二天，杨茜醒过来的时候，沈明锐依旧不在屋子里面。

  她又闭着眼睛算了算，今天二十二，明天就是小年了，前几天还听支书说要杀猪分肉来着。

  杨茜琢磨着家里面估计分不到多少肉，还想着要不再多买点，还要一些鸡鱼肉蛋之类的，总要准备的。

  不过说起这些，杨茜又想到这里的习惯。

  这里的人，竟然不吃鱼，说难吃，除了那三年，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不会有人吃鱼，说是腥，苦，难吃。

  这也导致了杨茜来到这里之后一次鱼也没吃过，主要是她不会抓，而市场上也没有卖的。

  另外过小年还要吃豆腐，林林总总的，要备起来了，毕竟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年节。

  直到听着屋子里面有动静的时候，杨茜才从床上起来。

  沈明锐依旧是昨天那副穿着背心站在院子里面洗脸擦身子的模样，身上的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汗。

  看见杨茜，他顿了一下，像是不怎么适应地开口：“怎么不多睡会儿？”

  他的声音向来低沉，又带着早上刚刚起床的沙哑，听着特别的性感。

  杨茜声音控，听着觉得耳朵都快要怀孕了。

  她不太自然地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做饭。”

  沈明锐沉默了一瞬，大概是在想接下来要说什么，毕竟昨天杨茜对他的控诉还犹有在耳。

  他看着杨茜洗脸刷牙，一直等到她忙完了，才开口说：“要帮忙吗？”

  杨茜见沈明锐这样，估摸着让他以前一个一直言简意赅，冷冰冰的人忽然间和她进行正常的交流可能有些困难，也就没难为他，主动和他开始说话。

  她说：“早上我们还是煮粥吃，昨天不是还剩下小半盆米饭嘛，等会儿再做个蛋炒饭就好了，不用特意忙什么，很快。”

  沈明锐就说：“那我帮你烧火。”

  杨茜也没拦着，烧就烧呗。

  杨茜开始淘米煮粥，嘴上又把她早上琢磨的事情和沈明锐说了，絮絮叨叨的，倒像是平常的一家子的早晨。

  没多久，几个孩子醒了。

  杨茜和沈明锐一起帮着孩子穿了衣服，孩子们洗脸刷牙的时候，杨茜就在厨房炒饭，等到几个孩子收拾好自己，刚好也就开饭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哄哄闹闹地吵起来，杨茜侧耳听了一会儿，原来是生产队要杀猪了！

  几个孩子也知道这件事，眼睛顿时一亮。

  杨茜怕他们不吃早饭就要过去看，故意虎着脸让他们必须在家吃饭，等到吃完饭，又收拾了一番，一家人才出门。

  双胞胎依旧被沈明锐抱在怀里，其他三个小的早就乌拉乌拉地跑了。

  杨茜也不担心，反正这会儿也听不到猪的惨叫了，也不怕几个孩子看见什么血腥的场面。

  杨茜和沈明锐到的时候，生产队的小孩叽叽喳喳地吵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分肉，嘴里面一个劲儿地念叨着：“肉肉肉……”

  大人也都喜气洋洋的。

  有人看见杨茜他们过来，客气一点的就招呼一声，不客气的，就直接拉下脸，心里面就开始酸。

  都有了2000块钱呢，还过来分肉，忒不要脸！

  杨茜眼睛一扫就把这些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她懒得搭理，就站在一边等着。

  反正家里面的工分就摆在那儿，陈志军公正，也不会少他们的，不用着急。

  边上的男男女女看着沈明锐像个门神一样抱着俩孩子站在杨茜的身边，心里面更是不痛快。

  我呸，还是一个大男人呢，竟然全干女人的事情，哪儿有一个大老爷们整天抱着孩子不撒手的！

  可是任凭他们心里面唧唧歪歪，但是对上沈明锐的冷脸冷目，一样什么话都不敢说。

  边上的孩子吵吵闹闹，都在说怎么吃肉，一个个肚子咕噜噜响。

  老海和小丫他们吃得饱穿得暖，听见他们饿肚子就在旁边笑话，尤其是对着菜花他们，两人一句接着一句的：

  老海：“我刚才吃的好饱啊，都撑死了！”

  小丫：“我也是，你摸摸我的肚子，看是不是一个大西瓜！”

  老海就摸了一下，“是啊，好大的西瓜啊，你看我也是！”

  小丫也摸了一下，“哇，和我一样大的西瓜！”

  俩孩子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西瓜，但是听杨茜这么和他们开玩笑之后，就记住了。

  两人笑嘻嘻地看着其他人，“你们有大西瓜吗？”

  边上的菜花他们都快气死了，就说：“哼，我们今天吃肉，欠死你们！”

  小丫不屑：“我们今天也吃肉！”

  老海就说：“就是，我们也吃，欠死你！”

  菜花：“我们家肉多！”

  她十岁了，知道的可清楚了。今天一早还听见陈老太他们在屋里面嘀咕能分到多少肉，结果数来数去，发现能分到不少后，一个个都心满意足。

  是以菜花也知道他们家今天分的肉应该在生产队数一数二的。

  老海和小丫刚好也看到了陈老憨家的肉，连忙就说：“我们家的也多！”

  “哈！”菜花冷笑，“你们家才两个人有工分，我们家可是十好几口人有工分，我们家是你们的好几倍！”

  这些，可都是她早上听到的。

  老海和小丫还小，但是也知道工分的重要性，两人一时间有些急，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大丫一直没有出声，到这个时候，她才慢吞吞说：“姨说中午给我们做萝卜炖肉，我们每个都可以吃一大碗，你们家那么多肉，你能吃到一块吗？”

  大丫被赶出来的时候已经记了一些事情，知道陈家重男轻女很严重，就故意怼菜花。

  菜花当然也清楚，倏地沉默了，眼睛憋着眼泪。

  老海和小丫这才乐了，两人又从兜里面掏了糖出来馋周围的孩子。

  好些孩子被他们这么一闹腾，就开始哭，各找各妈要吃肉，吃萝卜炖肉，吃糖，一时间，整个打谷场都乱成一团。

  杨茜一脑门子黑线。

  这几个熊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吃鱼的事情解释一下哈，这个是我之前听一个同事说的，说她们家那片儿以前都不吃鱼，认为不能吃，一直到90年代了，才知道鱼是可以吃的，所以这里就借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