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作者:岁流      更新:2022-02-27 02:36      字数:4838
  凌束嗓门洪亮,江酌被他吵得不行,嫌弃地用手堵了堵耳朵:“别这么激动,别被别人听到,好吗。”

  何一被他带回家这件事是绝对的机密,只有塔里的高层知道,公会的会长还嘱咐过一定不要往外说。

  凌束委屈地“啧”了一声:“我激动不是很正常嘛,我只是想看看他,毕竟何一可是吾辈楷模啊。”

  江酌往何一那边瞟了一眼,然后不带感情地说:“他睡了。”

  何一挑挑眉。

  “你骗我,”凌束撇嘴,“他就在你旁边,快把终端转过去。”

  “没什么好看的,我明天要去塔一趟,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吧。”说完,江酌就异常冷酷地结束了通讯。

  整个过程连一分钟都不到。

  没了凌束的聒噪,耳根瞬间清净不少,江酌放下终端,看了何一一眼,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凌束烦人得很,可能会缠着你说很多,现在没必要认识,等到了塔里自然会见到。”凌束就是这样,但凡是个跟他熟的,他都要亲亲热热叫一声宝贝,时间长了也懒得纠正,也就任由他去了。

  何一没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嘴,唇角撇出一个冷硬的弧度。

  他其实认识凌束。

  大概三四年前,南北区交界处突然出现异兽潮,塔作为维护秩序的机构,自然派出了觉醒者前去解决。那是一次大规模的扑杀异兽的行动,何一记得那天天色阴沉,自己刚做完雇主给的任务,一身血腥气地从外面回家,买了一份报纸,报纸用大篇幅报道了这次行动。

  “首席向导江酌,和他的搭档凌束……”

  还配了一张照片。

  通篇看下去,何一就记住了这句话。

  他当时想,也是,江酌这么优秀,自然是不缺与他结合的人,凌束大概就是他的专属哨兵了。

  *

  狂乱过一次的哨兵,即使救了回来,也极有可能再次发生精神力暴动,江酌必须要时时刻刻安抚何一,然而即便如此,仍是不能彻底杜绝狂乱的发生。

  保险起见,江酌主动邀请何一与自己同床共枕。

  “离得越近,精神力的疏导也就越方便,”江酌解释道,给何一递了杯牛奶,“如果你介意,我可以打地铺……”

  “不用!”

  何一正喝着牛奶,听到江酌的话,登时抬起脸来,大声喊道。他上唇还沾了一圈白白的痕迹,怎么看怎么搞笑:“你、你不用打地铺,要打也是我打……”

  “好,咱俩谁都别打地铺,一起睡就行了,”江酌点点头,看了何一半晌,还是忍俊不禁,对着何一,指了指自己的嘴:“快擦擦。”

  这是何一醒来第一次见到江酌对自己笑,他不由得晃了下神,才急匆匆地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嘴,低下头,脖子却一点一点地红了。

  靠。

  他怎么老在江酌面前出丑啊。

  入夜。

  黑夜寂静,屋外偶尔传来鸟类诡异的“咕咕”声,何一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

  江酌常年独居,床自然也是单人床,现在这张单人床上躺了两个身高一米八的成年男性,还都束手束脚的,在中间留了一道空隙,瞬间就拥挤了起来。

  何一感到胸腔中的心脏有力而兴奋地搏动着,他睁着眼睛,之前,黑夜对于何一而言毫无阻碍,但是现在,他必须要适应很久,才能看清天花板上的纹路。

  “怎么还不睡?”

  江酌突然开口了。

  他偏过脸,神色疑惑地看向何一:“有什么让你激动的事情吗,你的心脏跳得快要离开你的身体了。”

  何一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有只手在心上抓了一把,江酌的嗓音近在咫尺,他瞬间就无措了起来,恶声恶气道:“跟你没关系,快睡你的!”

  “……”黑暗里,江酌似乎是笑了,“我要一直给你做精神疏导,你睡了我才能睡。”

  何一脸热得不行,咬咬牙,干脆翻过身,背对着江酌,卷起被子盖住大半张脸:“那我睡了!你、你别老是听我的心跳——”

  “你把我的被子卷走了。”

  江酌语气不咸不淡,但仔细一听,却隐隐约约有些逗弄在里面。

  不知道为什么,从醒来到现在,虽然何一表现得一直都很暴躁,但江酌就是觉得他很表里不一,其实是一个很爱害羞的人。

  让江酌想到了一开始看到的那个奶狗精神体。

  也不知道小奶狗长大了会是什么样。

  一听江酌说他把被子卷走了,何一就立刻一甩胳膊,又将大半张被子甩回到了江酌身上,自己则一语不发地搂着一个角。

  江酌慢吞吞地拉过被子,又将剩下的那一半给何一盖上,然后叹了一口气,往前挪了挪,靠近了何一宽阔的脊背。

  随着向导温暖的气息自后颈扑来,何一睁大双眼,瞳孔收缩,身体愈发僵硬,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住床单,而后缓缓收紧。

  两人现在的距离连半个枕头都不到,何一相信,自己只需要往后一靠,就能贴到江酌怀里。

  ……江酌要做什么?

  他应该已经洗干净了吧。

  身上没有什么味道了吧……

  江酌盯着何一的那一小块后颈皮看了一会儿,唇角慢慢勾出一点微小的笑意,他抬起胳膊,从后面松松地搭上了何一的腰。

  哨兵肌肉结实,不过分夸张,但蕴藏力量,还富有弹性,温温热热的,江酌搂着何一,将他往自己这边拢了拢,却仍旧保持了一定距离。

  “快睡吧,”有了身体上的接触,向导对哨兵的安抚性更上一层楼,江酌输送的精神力宁静而温柔,“好好休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何一正胡思乱想着,就感觉到腰上一紧,江酌呼出的气仿佛下一秒就能亲上来。

  操!

  江酌抱他了!

  何一张了张嘴,感觉嗓子发紧,连带着声音都在抖:“……你做什么?”

  “别多想,”江酌将额头贴在他的后肩,解释道,“这样效果更好。”

  “……”

  何一手背青筋暴起,才没让自己的神情过于失控,才能装出一副云淡风轻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只觉得自己全身血液倒流,脸颊滚烫得厉害。

  江酌对别的哨兵……也会这么温柔吗?

  他大概是知道江酌的工作,负责给没有找到向导的哨兵进行定期的精神力疏导……那是不是意味着,面对每一个哨兵,江酌都要对他们搂搂抱抱?

  他没有进塔接受过相关的知识,身为黑暗哨兵也根本用不着向导,因此也只能默默地猜测着。

  &

  nbsp; 何一忍不住蹭了蹭枕头,强压下心头的酸楚,把这些情绪压到最底层。他本来应该是处于一个非常亢奋的状态,但神奇的是,随着江酌完全掌控着他的精神力,没过一会儿,倦意袭来,何一眼皮渐沉,很快便睡了过去。

  ……

  ……

  翌日。

  江酌醒来时,何一仍裹在被子里沉沉地睡着,宽阔的胸膛随着绵长的呼吸而缓缓起伏。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厨房准备早餐。

  在何一得到初步恢复之前,只能吃一些便于消化且没有味道的流食和半流食,江酌很快就做好了,正把早餐端上桌子,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他走过去,透过猫眼往外一看,是邵城。

  把何一从地下室带走的那天,江酌就嘱咐过邵城,让他打包好何一家里的东西,再给他送过来,没想到效率这么快。

  江酌打开门,外面停了辆越野车,邵城搬着个纸箱子,冲江酌笑了一下。

  江酌侧身给他让开路:“辛苦了,外面还有吗?”

  “车里还有两箱。”邵城说着,弯腰放下,江酌也走了出去,开始帮他搬。

  一共三个箱子,很快就搬进了屋里,江酌反手关上门,邵城面对着他,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四处张望一下:“一哥呢?还在睡吗?”

  江酌正要说还在睡着,拖沓的脚步声就从卧室中传出,何一穿着睡衣,抓着自己乱糟糟的鸡窝头,懒散地走了出来。

  “江……邵城??”何一有一瞬的错愕,“你怎么在这儿?”

  “首席让我把你家里的东西打包送过来,”邵城见到何一如今这幅正常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感慨,“一哥,你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听江酌说,之前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何一走到邵城面前,面色诚恳地感谢道。

  如果不是邵城,说不定在被江酌找到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没有没有,”邵城连忙摆手,“一哥你打开箱子看看吧,有没有什么落下的……我就先走了。”

  “我给你做了精神疏导再走吧,就当是感谢了。”江酌适时地插话进来,微笑地看着邵城。

  何一面色一滞。

  邵城没有注意到何一的异样,有种被天上馅饼砸晕的幸福感,激动道:“真、真的吗?”

  “真的,过来吧,去书房,”江酌冲他招了招手,精神疏导最好要在安静的环境里进行,不然可能会影响效果,“何一,你先把箱子给拆开看看。”

  何一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嗯”了一声。

  听到书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何一垮下肩膀,他垂着眼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双手在箱子上搭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撕开上面的胶带。

  没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他没有资格……因为这些事情不开心。

  心中不断地默念着,何一挨个把三个箱子都打开,在里面翻找起来。

  终于,他在最底下找到了一个棕色硬壳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外壳灰蒙蒙的,四个角也被磨得有些钝了,在找到笔记本的瞬间,何一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翻开笔记本,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贴在纸页上的照片,和用钢笔写下的一行行的字,何一又翻动了几下,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然后珍惜又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收了起来。

  ……

  疏导完后,江酌把邵城送了出去,再返回到家中时,何一还蹲在地上。

  “想什么呢?”江酌好奇地走过去,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罐棉花糖,里面粉的白的黄的各种各样的都有,罐子底部聚集了一堆砂糖粒,他低头看着何一的发旋,新奇道,“你喜欢吃这个?”

  他话音刚落,就见何一从地上腾地站起,一把夺过棉花糖罐,很是不爽的样子:“我就是喜欢,你有意见啊?”

  “怎么会,我只是……”江酌摇摇头,斟酌了一下词句,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觉得你很可爱。”

  何一:???

  他哪里可爱了!?

  何一看到江酌忍笑的模样,总觉得自己是被瞧不起了,又莫名的有些丧气。

  果然,江酌早就不记得他了。

  何一抱着罐子,顿了顿,低声道:“以前我每出完一次任务,就奖励自己一个棉花糖。”

  江酌愣住了。

  “……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以后恐怕也是做不了任务了,”何一说着,转身走向垃圾桶,“扔了算了。”

  反正留着也没什么意义。

  “等等。”

  江酌见他是真的要扔,不由得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何一的手腕,又把罐子抢了回来,挑挑眉:“扔了做什么,还有很多呢,你不想要,那就送给我好了,别浪费东西。”

  何一神色错愕,任由江酌把自己的棉花糖给拿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酌拧开盖子,从里面拿了一个圆形的白色棉花糖出来,递到何一嘴边,冲他笑了笑,语气温柔。

  “如果我奖励你,你打算吃吗?”

  何一愣愣地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指,江酌皮肤极白,甲盖是淡粉色的,指甲边缘修理得圆润而整齐,何一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叼住他手中的棉花糖。

  嘴唇不可避免地蹭上江酌的手指,酥麻感瞬间蔓延到全身。何一这才意识到自己和江酌进行了怎样的互动,他猛地打了个哆嗦,深深地埋下了头,耳垂红得快要滴血了。

  口中软绵的甜味也一点点地扩散开来。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好吗?”

  望着何一呆呆吃棉花糖的样子,江酌又开口了。

  何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话?”

  “不管你以后该愿不愿意做任务,我都会把你治好的,所以不要再说这种话,也不要担心了,好吗?”

  江酌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何一对于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总是会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江酌知道,如果真的不在意,是连提都懒得提的。

  没有人可以轻而易举接受自己变得一无所有的事实,更何况是像何一这样曾经睥睨过一切的强者。

  何一被他温柔又认真的目光注视着,感觉自己从头到脚,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都要燃烧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一听见自己轻声说:“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无奖(?)竞猜,何一的笔记本里是什么

  话说今天有人给我空投了二百月石,我瞬间富裕了起来!(真的不是手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