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太攀判断一如既往，是格外准确并且高效。

  用这种最原始方式释放信息素，确实很快就让苏凉状况好转了。

  当然,在最开始,苏凉还是挣扎得很厉害，不过随着信息素释放,很快苏凉就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发出了一些意味不明轻声呜咽，声音听上去却很难说是痛苦。体温开始回落同时,如霞般粉红腾然涌上他脸颊。他还在昏迷，但是各方面检测数据都显示出他已经脱离了危险。

  “咳咳,我主人，现在你已经可以松开苏凉少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太攀听到了管家提醒声。

  奇怪是,医疗机器人明明就在他身侧，但合成电子音听起来却有些遥远。

  “苏凉少爷可不是真正oga,他只是因为药物陷入了假性发热，很遗憾,他永远都不可能像真正oga那一样,在契合alpha对其释放信息素后之后进行回馈。”

  淡淡果香仿佛在顺着齿间不断往上蔓延。

  自分化以来无时无刻都在焚烧沸腾不停精神海宛若迎来了最清凉风，变得平稳下来。

  比畅饮美酒更加舒爽。

  比品尝珍馐更满足。

  ……

  “根据资料表明，有百分之七十alpha在问卷中曾经表示过,与自己喜欢oga信息素交融带来快乐甚至胜过某些特殊运动。那个,我亲爱主人……你还好吗？”

  陆太攀此时已经自从医疗舱边平稳站起。

  面对管家询问，男人并没有立刻回应。

  他呼吸比平时要快许多,体温也超出常规记录,那双很容易让人想到冷血动物双眸如今又黑又深,瞳孔放得很大,虹膜变成了细细一圈金色。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陆太攀状态都有点怪异。被合金钢缆与镣铐封锁到只剩下牙齿可以只用活动男人，身上弥漫出来气息却依旧骇然。

  这让管家不由自主地再一次调高了“蛇窟”整体戒备级别。

  如果人工智能会感到紧张话，那么现在管家光是对上陆太攀眼睛，都快紧张到当机了。

  但是一如既往，即便是在所有人都认为陆太攀会失控情况下，陆太攀依旧是永远冷酷，永远强悍蛇窟之主。

  “我很好。”

  终于，陆太攀缓慢地开口了。

  他声音沙哑极了。

  然后他眨了眨眼睛，他眼睛随即也恢复了正常。

  虽然细究之下陆太攀身上还是有种说不出道不明危险感，但表面上看他似乎确实已经恢复了原本状态。

  陆太攀抬起手按在医疗舱上，玻璃罩瞬间关闭，将已经平静下来少年包裹其中。

  无论是那种刺鼻人工信息素也好，还是那种仿佛只存在于陆太攀臆想中青涩果香也好，都被密闭医疗舱彻底隔绝在内，再也无从探查。

  陆太攀不着痕迹地看了苏凉平静睡颜一眼，然后一步一步转身，远离了医疗舱。

  在房间另一侧，悬浮臂协助着医疗机器人，将之前被剥离抑制剂和神经控制药剂模组重新嵌入陆太攀体内。

  模块重新纳入带来剧烈疼痛，让蛇窟主人脸色更加难看了一些。

  但也正是这种仿佛连神经都要碾碎疼痛，消减了一些第一次释放信息素所带来恍惚还有高热，对此，陆太攀并不感到抗拒。

  几个小时后，他终于恢复了完全正常。

  当他再一次来到了医疗舱旁时，属于他信息素也已经被净化装置完全稀释干净了。冰冷空旷大厅一如既往明亮，惨白，几个小时前那场氤氲着果香与高温治疗仿佛从未存在过。

  但陆太攀很清楚，有什么东西……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此时此刻，苏凉还在医疗舱里静静地睡着。在最高级别治疗下，少年嘴角淤青变得不那么严重，身上划痕也早已愈合。此时他脸色红润，睡颜静谧。

  那副无忧无虑，安然甜美样子，让陆太攀胸口腾起一股无法言说古怪感觉。

  如此脆弱人，似乎只要稍微放松一点看顾，随便就会变得伤痕累累，虚弱殆死。

  在自己完全没有理会对方那几年里，这样小东西究竟是怎么才在陆家那样地方活到现在？

  他忍不住这样想道。

  ……

  “他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感觉到身边出现了管家影子，陆太攀面无表情地问道。

  管家已经换回了原本仿生人驱壳，它不着痕迹地记录下了陆太攀静静凝视苏凉影像以作数据对比，然后回答道：“我们目前还很难确定，毕竟药剂成分还在分析。不过可以肯定是，苏凉少爷绝对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那为什么他还在治疗仓内？”

  陆太攀追问道，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对于苏凉有些太过关心了。

  “因为我正在对他各项身体数据进行深入分析。”说到这里，管家身侧忽然出现了一道虚拟屏，上面滚动着之前那一段时间苏凉与陆太攀详细数据，“苏凉少爷身上似乎有些非常特殊地方。虽然目前来说他各项指标都与普通人差不多，嗯，当然他患有一种罕见疾病即信息腺发育不良症，但基本上他与普通beta差别不大。然而，他却可以完美地适应你精神力，在这之前我一直推定，他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低信息素溢出值导致感知迟钝。然而之前你对他进行信息素释放治疗推翻了我想法。”

  管家电子眼中闪过了一道锐利红光。

  “他在之前那种高敏感，高亢奋情况下，依然可以完美地适应你信息素。这绝对不是所谓感知力低下，而是因为他对你亲和度相当高。我根据之前数据做了推演，如果苏凉少爷是oga话，你们两人之间适配度很可能会超过百分之九十五。这将会是一个非常惊人数字。”

  说到这里，管家忽然像是真正人类那样，发出了一声无奈叹息。

  “只可惜，他是一名beta。”

  “那又怎么样？”听到管家感慨，陆太攀冷哼了一声，莫名，他并不喜欢管家此时态度，“别忘了，对于我来说，beta与oga，亦或者是alpha，都没有任

  何意义。”

  “高契合度对于你来说是有意义，我亲爱主人。”管家完全没有意识到到自己主人维护言论其实相当失常，它沉浸在了新鲜出炉数据之中，“你在今天各项身体数值都不太妙，而且你还卸载了隔离装置与抑制剂模块，药剂反复装载对你来说也会造成精神负担。在这种情况下，你现在本来应该呆地方是镇定池，可你现在却站在了这里。”

  管家直勾勾地看向了陆太攀。

  “——跟苏凉少爷进行了如此亲密接触之后，你精神稳定值竟然非常完美。我们大概可以推断出这与苏凉少爷与你契合度有关。”

  “哦？”

  “我非常强烈地建议你直接将苏凉留在蛇窟，最好能让他待在你身边，相信我，有很大概率这会改善你那可悲身体状况。除此之外，我还建议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对苏凉少爷进行进一步研究，也许，他存在可以挽救你性命也说不定。”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挽救——”

  陆太攀刚开口，管家罕见地打断了他。

  “从星川大学图书馆回来开始，你指标就很不对劲了。主人，你信息素分泌正在呈现递增趋势，身体各项机能也在变得活跃……你正在逐步进入每一个传统alpha都要忍受艰难时刻，易感期。你看，你甚至对那种拙劣信息素武器都产生了反应，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管家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陆太攀之前失常。

  而当“易感期”这个单词从管家口中传出来时，陆太攀眼神就变得冰冷起来。

  管家并没有说明太多，但是陆太攀比任何人都清楚“易感期”到来对他来说代表着什么。

  当然，对于普通alpha来说，易感期是他们人生中必然要经历时期。

  对某个oga心生好感。

  产生身体反应。

  信息素旺盛分泌。

  性情变得急躁，易怒，狂暴……他们会变得跟千万年前动物没有什么两样，因为信息素会把进入易感期alpha变成纯粹为了争夺配偶而拼尽全力原始野兽。

  即便是普通alpha到了这个阶段都会变得相当危险，有些甚至必须采取特殊措施才不至于让他们惹出事来。

  陆太攀，却是联邦历史上唯一双s级alpha。

  更加糟糕是，他人生中最不需要就是变得狂暴和易怒。因为从分化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跟自己身体里疯狂，暴虐，凶蛮原始本性作斗争。

  “值得庆幸是，目前你并没有失控。”

  管家观察着陆太攀。

  男人脸上总是缺乏表情，但微微绷紧面颊还有阴冷下来眼神，让管家可以轻松判断出对方目前心情。

  嗯，看上去真很糟糕。

  “我想苏凉少爷也会很高兴，他一直都很崇拜你——”

  “那只是为了敷衍那群蠢货而说谎言。”陆太攀凉飕飕地说道，“别忘了，当时他承认这一点录像是你亲自放给我。”

  “额，这个……”

  “不用再说了。”

  陆太攀挥了挥手，示意管家与他讨价还价到此为止。

  “苏凉只是毫无自保能力旁系人员，跟我这种人牵扯太深对他没有任何好处。”陆太攀平静地说道，“你只需要尽快确定苏凉身体状况，如果……如果他还需要信息素中和身体里残留药剂，那么就尽早施行治疗措施。”

  说到这里，陆太攀停顿了一下，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道：“在确定他完全康复之后，将他送往月球基地，我记得蛇窟在那里另外备了几座度假庄园。”

  “等等，月球基地？”管家纳闷地瞪着面前人类，“那几座度假庄园倒是很舒服啦这点我承认，可是，为什么是月球？！我想苏凉少爷大概不会为此感到高兴，月球距离地球太远了，把他送到那种地方去只会让他对你产生抗拒心理，哦，顺便说，他目前可不知道好心大哥哥和好心检测员都是你哦，没有感情基础，你这样行为会让他感到非常厌恶。”

  听到“好心大哥哥”和“好心检测员”这两句时，陆太攀眉心挑了挑。

  但他并未对胆大妄为人工智能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陆家大宅里没有什么好东西。”陆太攀没有什么情绪说道，“这么弱小人类，送回去只会死。”

  陆太攀开始朝着门外走去。

  “他需要待在更安全一点地方。”

  “按照这个道理来说，让他留在你身边不是更好吗？毕竟整个地球联邦外加银河系，我想都不会有人会伤害到你身边人。”管家显然还是没有放弃自己之前建议，作为人工智能，它也有着自己倾向。

  就比如说这一次，无论是数据库，又或者是混沌算法（人类通常将这玩意称呼为“直觉”），都让管家觉得，苏凉最好是可以留在陆太攀身边。

  “有。”陆太攀忽然应道，他转头，对上了管家视线，然后他指了指自己口枷，以及隐藏在他身上各处禁锢装置。

  他在止咬器面罩后面咧开了嘴。

  “别忘了，我进入易感期——会变成疯子。”

  无辜。

  脆弱。

  很随便就可以受伤甚至死掉人，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最安全地方比较好。

  这句话自陆太攀心头一闪而过，并未出声。

  ……

  良久之后，管家凑到了陆太攀身边。

  “你好像很喜欢苏凉少爷。”人工智能用电子眼仔细地观察着面前人类，“我还从来没有在你身上看到如此细腻感情。”

  陆太攀脚步一顿。

  “人类收养流浪猫，即便是不喜欢，也会好好安置，绝不会任由对方待在野狗群凄惨地死去。”

  男人没头没脑地说道。

  似乎是在解释，但是，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管家叹气。

  “你们人类思维模式果然还是好奇怪哦……”

  它有些迷惑地发出了这样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