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漂亮！

  顺宁帝激动的在心头惊呼,不愧是齐相！

  韩邕目瞪口呆，觉得齐仲疯了，竟然想用这种方法‘逼迫’陛下做出决定。

  要是旁人这么说,韩邕只会暗自冷笑,哪怕是御史言官也不够格，但这是齐仲啊，他拿自己的乌纱帽和性命跟自己的金牌拼,谁赢谁输真不好说。

  韩邕的冷汗再次浸湿背脊,预感这回的结局不会像往常那样顺利。

  果然，顺宁帝听完齐仲的话后,顿时从龙椅上起身，亲自来都齐仲身前将伏地磕头的他扶起身,一个劲的说：

  “丞相何至于如此？快快请起！”

  齐仲躬身端立,沉默不语,因为该他说的话都已经说完，接下来就看陛下了。

  韩邕见势不妙,也学齐仲似的迅速跪地，打算在顺宁帝开口之前先声夺人：

  “陛下，丞相咄咄逼人,就是想置我韩家于死地,陛下千万别被他骗了。”

  勤政殿内陷入沉默之中,短短的半刻,让韩邕汗如雨下,度日如年,陛下时间拖得越久,他韩家的处境就越危险。

  “韩邕,你可知罪？”这是顺宁帝坐回龙椅后问出的第一句话。

  韩邕终于等到了宣判,他惯会察言观色，看出这回跟以往都不一样：

  “认认认，但还请陛下看在先祖的份上，绕过这回，我保证回去之后竭力约束家人，再不敢肆意妄为了。”

  “朕过往已经给了你们太多机会，你们让朕非常失望。”顺宁帝沉着声音，坚定说：

  “永昌郡王韩邕及其子、其女，作案累累，擢发难数，为先帝所赐荣耀蒙羞，罪不可赦，朕今日便收缴先帝御赐金牌，供奉与太庙，朕自罚茹素三月，抄经百篇，以解孝义。”

  “不不不，不行不行。这金牌，这金牌是先帝御赐，陛下您不能……”

  韩邕真的慌了，他的预感彻底成真。

  他低估了齐仲的决心，低估了陛下的魄力，低估了陛下对齐仲的重视，陛下甚至连缓冲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下令收缴他的牌子。

  两个内廷官奉命入殿来收韩邕的牌子，韩邕将之死死抱住，仿佛抱住的不是牌子而是他的命般。

  确实是他的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没了这块牌子，他们全家的下场是什么。

  让他在上京城横行了十几年的免死金牌就这样被天家收缴了，韩邕失魂落魄跌坐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蔫了吧唧的爬起身，愤恨的看向齐仲，又对顺宁帝说：

  “陛下不顾先帝遗令，执意收了臣的金牌，臣无话可说，臣，就此告退。”

  韩邕以为被收缴金牌已经是很重的惩罚，可以抵消他之前犯的所有罪责，然而他又错了。

  收缴金牌不过是第一步，只听殿中响起顺宁帝的呵斥声：

  “站住！朕让你走了吗？”

  与之前的温和态度判若两人，顺宁帝忍韩邕多年，此时缴走金牌，他就再也没有必须要跟韩邕客气的理由。

  韩邕心肝一颤：“陛下，臣的保命金牌已经交……”

  话说一半，韩邕愣住了。

  他忽然明白顺宁帝的意思，金牌一直以来就是他的保命符，就算被收缴他也不该轻易松手才对，但现在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永昌郡王韩邕，于先帝隆盛年间承袭郡王之位，其间十余年间，作恶多端，陈案多件，朕今日便下旨刑部彻查，永昌郡王府暂封，何时将所有案件查明真相，若查明郡王府无罪方可解封，若查明有罪，则按照国法律例惩处，绝不容情！”

  顺宁帝的这番话让韩邕彻底绝望，怎么也想不通，自己都已经交了金牌，为什么之前所犯的错不能一笔勾销，这要由皇帝下旨让刑部彻查，那他之前所作所为都要被翻出来，也就不可能有‘无罪’之说了，皇帝难道想把他们一家关到天荒地老吗？

  “陛下，您不能这样……我们韩家先……”

  韩邕还想再打感情牌，但顺宁帝已经不想听了，给刘盛使了个眼色，刘盛立刻会意，唤入御前侍卫来将韩邕拖了出去。

  顺宁帝大大的呼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一转身，见齐仲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顺宁帝干咳一声，对齐仲问：

  “朕这样处置，丞相可满意？”

  齐仲当即低头拱手：“陛下公正严明，乃我大周之福。”

  顺宁帝伸手点了点他：“老狐狸！”

  齐仲没有否认皇帝对他的评价，说：

  “臣只是想陛下所想，为陛下分忧。”

  顺宁帝哈哈一笑，搓了搓手，心情看上去很好的样子。

  “这样一来，朕对国公府那边也有交代了，上回逼婚朕就想废了他，可惜秦家那时还没缓过来，平哥儿又给朕派去了清河县，原是想等他回来再行处置，现在好了，齐相你亲自动手，给平哥儿解决了个大麻烦。”

  说到这里，顺宁帝忽然笑了起来：

  “那小子运气不错，等他回来就把亲事定了吧。”

  齐仲捻须一笑，默认下来，又对顺宁帝问：

  “对了，不知可有岭南王与秦世子的消息？去清河县有一阵儿了吧。”

  顺宁帝说：

  “说是回程了，约莫再有个七八日吧。”

  永昌郡王府的免死金牌被收归太庙，郡王府被封之事，在京城勋贵圈中引起一阵不小的讨论热潮。

  都在说‘早该如此，报应不爽’什么的，看来大家平日里没少憋气。

  据说刑部已经开始彻查近年与郡王府有关的案件，把当年苦主一一找出对峙，说一切按国法律例来，这等同于告诉所有人，永昌郡王府再无翻身余地。

  这么严厉的惩处，所有人都很好奇，这韩家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让陛下连先帝遗命都不顾也要把人处置了。

  稍事打听后便知，原来韩家不是得罪了陛下，而是得罪了齐相，具体怎么得罪的不知道，但只知道齐相这回动了真怒，不过短短几日就把韩家做的那些丑事查了底儿掉，让韩家在陛下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一方面人们暗道韩家作死，一方面对齐相的雷霆手段暗自咋舌。

  要说韩家之所以能在京城横行这么多年，只因他没遇到真正厉害的，这回遇上了，甚至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下来就给解决了。

  周敬和秦元平一回京城，就在街上听说了永昌郡王府的事情。

  两人在马背上对视一眼，都想在对方眼里找出答案，但两人都是懵的。

  入宫后，顺宁帝自内阁匆匆赶来，两人跪地请安：

  “参见父皇。”

  “参见陛下。”

  顺宁帝见两人风尘仆仆，喜笑颜开：

  “哈哈哈，平身平身。”

  说完，领着他们进到勤政殿内，让刘盛给两人赐座，看着他们喝了口茶后才问：

  “清河一行可有收获？”

  周敬还在喝茶，秦元平就赶忙起身回道：

  “回陛下，接头人已经押回京城，关在刑部大牢中。”

  顺宁帝连连点头：“好好，一路可太平？”

  秦元平说：“遇到些波折。”

  顺宁帝面色一动：“哟，没受伤吧？”

  秦元平赶忙摇头：“没有。王爷的亲卫勇猛无敌，救了臣下一命。”

  紧接着，秦元平便把清河县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与顺宁帝听，包括那接头人用毒针害人，周敬随身携带解毒之法力挽狂澜云云，总之，秦元平的话语中，对周敬就是百般夸赞，听得顺宁帝一脸不信，周敬也觉得有点汗颜。

  “平哥儿不常夸人，今儿倒是破例了。”顺宁帝有感而发。

  秦元平坦坦荡荡：

  “往常不夸人，不是臣不会夸，是确实没遇到想夸的人和想夸的事。但王爷心思细腻，待人真诚，别说臣了，就连臣的那些手下都对王爷赞誉有加。”

  顺宁帝心里高兴，但面上不显，往一脸尴尬的周敬看去后，饶有兴趣的问他：

  “你在京城时，怎么没见你这么讨人喜欢？”

  周敬汗颜道：

  “秦世子就是太客气了。”

  周敬原是想客气客气，谁知秦元平却正色回了他一句：

  “不是客气。王爷确实很好。”

  周敬无奈：“行吧。其实你也挺好的。”

  商业互吹谁不会，周敬心想。

  顺宁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回转，有些意外这俩人能相处得这般融洽。

  平哥儿自小优秀，文武双全，正直忠义，是个难得的人才，就是性子有点骄傲，顺宁帝很希望他的几个儿子能与他交好，但可惜，无论是太子还是献王都没能做到。

  没想到，最后竟是老六做到了。

  看平哥儿那夸人的劲头，看来这一路两人交心不少。

  “你们一路辛苦了，先回府休息吧。平哥儿你回去与国公商量一下何时去齐家提亲，要尽快，别辜负人家，若个中有不方便的，尽管入宫找皇后安排，务必礼数周到，要知道你不在京城的这些天，你的准岳父可帮了你一个大忙。”顺宁帝仔细吩咐。

  周敬想了想老爹口中的‘秦元平的准岳父’，那不就是他的亲岳父。

  “父皇，我岳父帮他什么忙了？”周敬语带吃味的问。

  顺宁帝正想奚落一下这个在自己亲爹面前争老丈人宠的小子，就听秦元平说：

  “陛下说的是……永昌郡王府的事吗？”

  顺宁帝意外：“哟，你们知道啦？”

  秦元平点头：“进城的时候，街头巷尾都在讨论，听了几耳。”

  “是这件事，具体的你回去问国公就知道了。”顺宁帝说。

  周敬见状问：“他回去问国公，那我问谁？”

  顺宁帝没好气，突然高声回了句：“你回去问你岳父啊，反正你媳妇儿也在。”

  周敬完全没听出老父亲话语中的醋意，眼前一亮：

  “齐毓也在相府，那我得去！正好我给齐毓带了些清河县的特产，分一小份给老丈人也不是不行。”

  顺宁帝：……想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