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一块石头落入塘中，兜兜转转沉了下去，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

  “嘿嘿……哈哈……嘻嘻嘻。”

  红婆子咧开嘴，抓了抓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笑着，缺了半边的门牙露在外头。

  红婆子是个疯婆子。

  早些年看到了什么东西，被吓着了，魂一直没有回来。

  “嘻嘻……嘿嘿……”她又从泥里挖出一块石头，扔进塘里。

  咕咚一声，随着声响一同沉寂。

  ……

  “咯嗤。”

  “咯嗤。”

  吕店长趿拉着拖鞋，衬衫，花短裤，打这条宽道儿上过去。

  宽道铺的是青石板，草顽强地从泥缝里头长出来，放眼望去。戴着草帽的人偶还在那头拿着扫帚一下一下慢慢地扫。

  估摸着要好一会儿才能扫到这里。

  人偶也拿工资。

  真是世道不公啊。

  想着，吕店长清了清嗓子，正想着往旁边地上啐一口，没想到正巧看见了池塘边的红婆子。

  红婆子因为声响，扭过头来，灰蒙蒙的眼睛先是看见吕店长，后来下移，直勾勾地盯着吕店长手里提的塑料袋。

  这是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变质长霉的奶酪。

  他打算往中林区去，找老林头讨个公道。

  巨石村分五个区：东林区，西林区，南林区北林区和中林区。

  几乎半个村的人都住在西林区和北林区，南林区住着少数玩家，而东林区，则几乎是一片荒野。

  东西南北四区各划出一块地，这块地圈起来，就是中林区。

  中林区原本住着老村长，可惜老村长前些年晋级了，就由另一个有些年纪的玩家顶替上来。

  算一算，新村长在这里待了也有五六年了。

  老林头也住在中林区，有钱，是玩家里面少数娶了媳妇的，西林区的茶楼，烟火铺子，还有中林区的大商铺，都是他开的。

  ……

  红婆子的破了一半的门牙露了出来，对着吕店长咯咯直笑，看着有些瘆人。

  “咦，晦气！”

  吕店长抖了两抖，赶紧走两步，离开这个地方。

  他也住在中林区，跟老林头隔了一座房子，前后不过几步路。

  前些日子在他的商铺买了一大块奶酪，没想到老林头的媳妇糊涂送错地方，送到北林区的友人家去了。

  天知道，北林区到中林区，最远起码得走两个半小时的路。

  要不是他今天恰好到北林区买东西，还真不知道北林区的奶酪已经变质。

  他要找老林头退货！

  ——

  尽管，这块奶酪他并没有给钱。

  谁知道呢，说不定老林头已经忘了。

  他今天一定要讨个公道！

  ……

  北林区的路上一动不动蹲着两个硕大的石头人，石头人有一人半高，两足宽厚，弓着身子，面目狰狞。

  石头人脖子上套着绳索，绳索后面跟着一辆双轮板车。

  板车有雨蓬，遮阳挡雨，做的很是精巧。

  板车上坐着抽旱烟袋的郭丘，郭丘将绳索末端往手上一套，瘦的跟鸡爪一样的手却格外有劲，抓着两根绳索鞭打下去。

  喝了一声——

  “走！”

  闻言，那两个巨大的石人忽然咬住了牙关，咔擦咔擦地站起来，然后，拖着板车疯狂前行。

  吱呀吱呀的声音传出去好远。

  茶楼里的白面馍刚刚蒸好，从蒸笼里飘出朴实诱人的粮香。

  沾奶酪吃正好。

  “一个馒头六百铜币咯。”青年扯着嗓子呼喊，企图招呼为数不多的客人。

  也不消吩咐，只要有客人来，他一定利索地取好大袋白面馍，不耽误一点时间。

  老林头说了，只要卖出一个白面馍，他就能挣七十个铜币，工钱第二天结现。

  除了竞争，玩家也是要生存的。

  那些买了粮食的客人，将热乎乎的白面馍，连同一些小糕点，揣进怀里——

  晚上不能出门，他们得及早准备解馋的粮食。

  ……

  中林区，另一头。

  吕店长将变质的奶酪扔到了老林头的茶桌上。

  这张茶桌原来是老林头的酒桌，后来喝出事来，他媳妇就不让喝了。

  彪悍得很。

  就如现在吕店长的语气一样——

  “看看，看看，你媳妇做的什么好事！赔钱！”

  “不赔钱今天这事儿没完！”

  老林头长着一张肥胖圆润的脸，上了年纪，满脸皱纹，他拎起变了质的奶酪，嗅嗅，扔在一头：“老兄弟，你这话说的呵，按理说，你应该给我钱，怎么现在变成我倒欠你的似了。”

  “我给了钱，现在快赔钱！”

  吕店长不依不饶，他强势，他有理，反正今天老林头的媳妇不在家，他不相信脾气这么好的老林头不给他把这事儿解决了！

  不解决他就不走！

  今天非得拿到这笔钱。

  要不是快日落了……

  ……

  “阿嚏。”

  灌木中有人打了一个喷嚏，草叶动了动。

  扫地的人偶忽然停下动作，朝声音的方向看了看。

  没看出什么，继续扫地。

  突然，风中有只手迅疾地一伸。

  下一秒，人偶头上的草帽不知所踪。

  然而毫无察觉的人偶仍旧顶着凌乱的脑袋，继续向前扫啊扫啊扫啊……

  等了好久，刚刚的灌木丛钻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出来，这脑袋戴着刚刚人偶头上的草帽，左右看了看。

  赶紧推推草里躺着的那人。

  “喂，队长，队长，走了。”

  张君铭两手托在后脑勺上，闭着眼睛，差一点要睡着。

  他伸了一个懒腰，叹道：“走去哪？”

  “找地方住啊！”重灯开始暴躁：“这地方能过夜？这里是危险区啊！”

  张君铭点开看了看面板：

  【方块A】

  【集齐四张同花顺】

  不免觉得有些头疼。

  啪一下关掉了面板，继续躺好：“去哪里找，我觉得这里就挺好，有人来了就正面刚。”

  重灯捂脸：“队长，你不要这样……”

  ……

  中林区的公告板上，贴着两则不知年月的公告。

  一则是悬赏，悬赏的内容已经掉色掉到模糊，勉强能认出悬赏二字。

  还有一则是招聘启示。

  此时，李重灯就停在这张招聘启示前，一手托着下巴，仔细琢磨：“嗯……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张君铭只一眼，便看见那则启示，扶额：“你确定？”

  “当然确定。”

  说着，重灯将那则启示揭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