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

  冰雪已经覆盖到了京都之外。

  曾经的千里沃野，霁麦青青，一片青葱，全都被白色覆盖。

  京都高高的城墙上面，除了斜斜立着的几杆旗帜，已经空无一人。

  城墙之下，北方异族的强大敌人整齐划一，甚至听不到一丝声响。锣鼓声尽，寒鸦呼啸，大乾已然化身雪国。

  城墙之上，大乾皇朝的帝皇景泰帝身边没有任何的侍从，朝着下面的“天霜帝国”大军喊话，声音略显中气不足：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沉默，死一般的寂静。

  茫茫多的大军从城墙地下一直绵延到天边，却没有一丁点响声，此刻更是如此。寒冰如此，敌军衣短襟亵裤，手指长枪，目光空洞。

  景泰帝有些茫然，这都是些什么怪物？

  却看到敌方百万大军之中，一老者佝偻着腰，从敌军从中缓缓走出，腰间提着一个竹篓，闲庭信步之间，如同万物之主，充斥着不可抗拒的威压。

  明明苍老无比的声音，却如同此刻寒风，充满了力量。

  “我要见的人，不是你……”

  ……

  景泰帝显得有些犹豫，似乎转头看向一旁。

  “这人想要见你？”

  叶凡这才从景泰帝身后走了出来，对着景泰帝点点头。

  “该做的事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些日子里，大乾帝国京都中的子民全都离开了这里，全都亏了景泰帝协调东南西北四大厂公，还有护龙山庄人等兢兢业业。

  景泰帝全都尽心尽力，无有推脱。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该做的。

  不过。

  现在的景泰帝有些累了，明明修炼了绝世武功，但是寿命从来都不会增加。看来，那些说什么练武就会增加寿命的，全都是骗人的。

  能够活千年的，本来就不是普通人。

  而普通人，就算是皇帝，修炼了绝世武功，也会生老病死。

  景泰帝感觉到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呼……好不容易喘口气，我这一辈子，可太不容易了吧。”

  “咳、咳、”

  景泰帝修炼葵花宝典，气血倒流，已经到了大罗神仙都救不回的地步。叶凡给了景泰帝一些丹药，也无济于事。

  叶凡有些愧疚。

  “我尽力了……”

  “我知道……咳咳……”

  叶凡反问，

  “我觉得我能赢，但是不论我输赢，你可能都快死了……你有什么遗憾没？”

  景泰帝抬起头来，

  “如果从我的孩子里面选出一个继承皇位，你愿意帮谁？”

  “我？”

  叶凡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景泰帝却非常在意。

  看着景泰帝认真的表情，叶凡觉得自己要给景泰帝一个答案。

  “要不就选慕晴公主？”

  “慕晴？”

  景泰帝脸上满是狐疑的目光，这个小公主就连他都快忘了……叶凡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很快，景泰帝就释然了。

  既然叶凡不是自己的先祖，自然也不是小太监……所以……

  景泰帝感觉自己的身份在这一刻终于高大起来，不再像原来那样对叶凡充满敬畏，毕恭毕敬。

  “慕晴啊，我看行，真的行……以后大乾的江山就交给她了，你要帮我多照看一下啊……咳咳咳……”

  “啊，这。”

  叶凡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不是因为自己和慕晴公主那点奇怪的关系。而是真的因为景泰帝现在的状态，太糟糕了。

  作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九皇子之外，和自己纠缠最深的人……景泰帝走火入魔，自己还要负一份责任呢。

  “我会努力的……”

  “那好，不送你了，也许我能比你活得更久一些呢……”

  说这话时，景泰帝感觉自己是完完全全自由的。

  过去作为皇帝，忙忙碌碌，家国天下，到了被人囚禁，李代桃僵之时，惶恐愤怒……到了最近一段日子，肉眼可见的倒数着生命的最后时光，想要挣扎，却无处可逃。

  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太累了……现在这样反而最好，看着天上漫散的雪花，看着这堪称大乾最强之人慢慢走出城墙……自己完全成了一个看客。

  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对自己最大的补偿吧？

  淡淡的雪花落在景泰帝开始发白的嘴唇上，景泰帝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

  “怎么有点寂寞的味道呢？”

  ……

  城墙之下，叶凡一步迈出。

  身前的老者就像在此处等候已久。

  “呵，年轻人还是耐不住性子。要我说，这天地就算让给我又怎么样？老朽还不是漂流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找到这一个有缝的蛋？”

  “要我说，年轻人就应该学会保留实力……你就算被我吓跑了，留一条命。日后强大了，也有找我报仇的机会。”

  “现在，这是何必呢？”

  老者的目光似乎阅尽沧桑，对着叶凡说出自己内心最真诚的话。

  面对即将完全摧毁，毁灭掉的年轻人，他也替对方感觉有些不值呢。

  ……

  叶凡看着老者满脸的皱纹，苍苍的白发，

  “呸、”

  “臭不要脸的。”

  “你想要，我就要给你啊？”

  ……

  老者显然比叶凡更加‘好’脾气。

  “年轻人这样不懂礼貌，就算侥幸离开这里，出去混，恐怕也会死无葬身之地呢。”

  “不如让老朽做个好人，送你一程吧！”

  ……

  ……

  那一天，躲到远处的大乾国民看到了天空中有一道冰雪长柱从天而降，好像谁把天空捅了个窟窿，无尽的雪花凝聚成一条河流，似乎要将曾经的京都压在雪山之下。

  未来的人们也同样清楚的记得。

  那一天，一朵青色莲花从无尽冰雪之中猝然绽放。

  青色光芒如同春回大地，万物苏生，将这最后的寒冬彻底驱散。

  就连天空中的雪瀑也好似四月冰山，山寺初暖，冰雪消融。

  诗人提笔，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

  而叶凡只是对着身为强盗，却丝毫不以为耻的老者伸出一根中指。

  “对于你，我只想送你一句话。”

  “艹你md！”

  ……

  多少年后，新人重游旧京都。

  只看到残垣断壁，幽草丛生。

  却再无往日热闹。

  骑马而过，长衫却被城墙上流出的溪水打湿……

  他摇着扇子，摇头晃脑，

  “人生，真是寂寞，寂寞啊。”

  ……

  （完·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