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此时还在组织卧底中,并不方便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见江莱，更何况组织还给他派发了外勤任务。

  尽管心中十分担心，但他也只能悄悄在手机邮件中不断询问对面的情况。

  【江莱现在怎么样了？】

  【一切还好吗？你们现在回家了吗？】

  然而无论是发在家庭群的消息、还是单独发给诸伏景光、黑泽昭和江莱本身的邮件,都没有回复。松田阵平只能怀着“或许大家刚重逢、正忙着安慰和闲聊，没有看手机”这样的想法,来止住焦躁的心。

  ……总之先把任务尽快完成,回安全屋后再尝试联系他们。

  怀着这样的想法,松田阵平这次完成任务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最终紧急赶回安全屋后,迫不及待地便掏出手机。

  而对面也确实给了他回复。

  诸伏景光的讯息是：【江莱的身体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他的精神状态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这句话让松田阵平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而黑泽昭那边也给了他回复：【江莱哥哥的手机在我这里。他的情况，我也会想办法的。其他的事情，我也想明白了。】

  【不用找我,也不用找他。我会保护好一切的。】

  “！？”黑泽昭的这种朦胧回复,让松田阵平心头一跳。

  喂喂、这个孩子,到底是打算——

  他迅速告知诸伏景光,让他看着点小昭,同时也给出回复：【你要做什么？不要乱来。】

  然而,投出去的讯息如同石沉大海,松田阵平紧紧盯着手机,对面却再也没有给出回应。

  再度跃动的讯息提示唤醒松田阵平盯得干涩的双眼,定睛去看，这条消息却并不是小昭、而是由诸伏景光的发来的。

  【小昭不见了。】

  简单的字眼，却让松田阵平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江莱怎么样了，小昭又在哪里?

  =

  黑泽昭重新回到了组织。

  将当时实验室真相、还有自己失忆的情况半真半假地说出,可信度便增强了一大半。实际上,他所隐瞒的也只是隐藏boss身份相关的内容而已。他连自己的心理暗示能力也一并说出,再度向那位先生表达了忠诚。

  他也的确是忠诚的，至少目前。

  黑泽昭想明白了。那位先生的教导是对的，无论是权力还是人员，只有牢牢抓在手里、圈在封闭的空间中，才是最安全的。

  他回到组织，不仅能保护江莱哥哥，还能保护松田和景光哥哥他们——因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位先生对于黑泽昭的回归也是惊喜居多。

  原本以为的半成品，竟然是个接近完美的成品！不过谨慎如他，对于黑泽昭的心理暗示能力当然也提起了警惕，虽然自信到并不觉得自己会被控制、也不觉得养出来的工具会背叛，但他还是避开线下直视眼睛的可能，并且用言语试探了一次。

  他通过监控视频与黑泽昭交流，露出慈祥温和的笑容，缓慢询问黑泽昭这些年在外如何生活的、以及有什么想要的，通过细节来分析黑泽昭是否真正的忠诚。

  黑泽昭的回答非常简单与直白，说自己失忆的这些年里，是被一个普通的帝丹高中老师收养的。而想要的——也与这个监护人有关，他希望能给他曾经的收养人来个选择性记忆清洗。

  是的。黑泽昭想要动用组织的力量，给江莱来一次催眠清理……这是不得已的选择。

  因为江莱已经完全被小宫山悠催眠了，黑泽昭没有办法将小宫山的那些东西从江莱的脑海中清除。

  他的能力和小宫山悠的催眠并不太一样。他是更多应用在短时的行动控制、以及在内心倾向下干涉记忆。但小宫山悠则是运用药物、持续的在脑海中植入催眠话语，把那些暗示与曾经的记忆交织在一起，混淆是非。

  想要摆脱那些催眠、将药物影响彻底清除，这样的洗脑技术，世界上可能只有组织能够做到——这也是黑泽昭回归组织的原因之一。

  那位先生对于黑泽昭的回答略微有几分意外，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放大：“哦哦……为了自己曾经的监护人吗。没想到，a01也有除我以外重视的人了。”

  “先生您是最重要的，没有人可以取代您。”黑泽昭立刻低头回答。

  “嗯、我知道你的心意。也没有责怪的意思。”那位先生的神态放松下来，“当然，这点小愿望是可以满足你的，a01。”

  那位先生对于黑泽昭多出一个在意的人的事情，并不感到愤怒什么的，反而感到放松。因为这代表着对方有弱点和所求，而对方又把弱点和所求大方而又直接的展现在自己眼前——这是忠诚的另一种表现。

  与完美的成品、作为助手和替身培养的黑泽昭相比，小宫山悠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更何况，小宫山悠似乎与隐藏boss阵营有那么点关系（这当然是黑泽昭暗中操作与嫁祸的）。

  清理掉有隐藏阵营嫌疑的小宫山悠，能够完成a01的所求、杜绝黑皮诺其他隐患，还能警示其余成员——这的确是发挥黑皮诺最大剩余价值的做法。

  组织当然追求价值的最大化。

  于是小宫山悠在一次如常的任务报告后，受到了突然的枪击。

  ……这家伙，到死都不知道组织为何要杀他吧。银发小少年围观了最后的现场，他漠然扫了眼地上的鲜血，没什么特别的心态起伏。

  那位先生也端着笑容，姿态轻松的挥挥手、让负责清理的人把现场打扫干净。

  “你的那位监护人，现在已经单独放到一间屋子里了，也如你所想，把那些催眠清理掉了。”那位先生手指轻敲着扶手，悠哉游哉回答，他停顿一秒，口头一拐，“不过……大脑这种东西非常复杂，你知道的，组织目前的技术并没有百分百精准清理的功能。”

  “——所以，为了充分清理催眠内容，我们对他进行了全部记忆的清洗。”那位先生含着笑意说。

  “……”黑泽昭闻言、眼眸瞬间睁大。

  这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

  他没想让江莱哥哥失去记忆、忘掉一切、忘掉自己还有曾经相处的那些日日夜夜。那位先生当时明明是答应可以只清除掉催眠暗示、或者部分记忆，他才放心让组织带走江莱哥哥的！为什么到了最后反而是全部清洗！？

  如果是全部的记忆清洗，意味着他不仅会忘记过去，忘记自我，还会忘记怎么说话，怎么生活，怎么作为一个人——他将如同所有呱呱坠地的婴儿一般，初次来到这个世间。

  换句话说，这也就意味着……彻底抹消了这个人的人格。

  心中震荡不休，黑泽昭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同时他的心底也浮现出那位先生做的理由。

  ——因为多疑。

  那位先生对于外来之人总是不放心，况且还是自己手下最得意的实验品这些年的监护人。他心中疑虑江莱会知晓什么，或者有着什么隐藏身份，因此干脆趁着这次机会，把所有的记忆都清理掉了。

  把他变成一张白纸，什么也没有，那便是最安全的了。

  ……都怪自己。黑泽昭垂下的手死死攥在一起。明明应该知道的、那位先生的性格，就算告诉他江莱哥哥仅仅是个普通人，他也不会放过对方。

  他不该信任那位先生说出的话语。

  黑泽昭将翻涌的污泥掩盖在心下，表面上依然垂头、将内心分离出后，语气平淡的表达对那位先生的感谢和忠诚。借助细碎的刘海、遮蔽住眼底深沉的杀意。

  或许还有办法。黑泽昭心中流淌着思绪。等他掌控这个组织，便让实验室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新的研究，说不定能找回那些丢失的记忆。

  他一定会找回江莱哥哥的。

  这次一定会保护好他。

  =

  黑发青年坐在摆放着一堆玩偶的床边，没有什么表情，暖棕色的眼眸纯洁干净，是所有初生的生命的色彩。当开门声响起时，他本能地追随声音，看向门口出现的黑泽昭。

  “……江莱哥哥。”黑泽昭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江莱抬起脸，眨眨眼发出声音：“小、昭。”

  话语缓慢又生涩，这是当然的。因为他是“初学者”。

  这段时间，黑泽昭一直在教变成一张空白的他如何吃饭、如何上厕所、如何穿衣服这样简单的事情，语言方面先教会他念“江莱”这个他自己的名字，还有“小昭”这个称呼，然后是其他的日常词。

  江莱是个聪明的“初学者”，也或许是因为肌肉记忆和潜意识，他很快学会了那些简单的基本生活技能。语言也磕磕绊绊的学习，但是依旧缓慢，而且江莱并不怎么愿意开口，只是在黑泽昭叫他的时候，顺着回应一句。

  就像是刚刚那样。

  银发小少年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轻环住身边的江莱。黑发青年没有回应。

  黑泽昭并不意外。他知道对方一向如此——就如同一株植物，安静地生长在原地，汲取养分和阳光。

  这样的江莱哥哥不会有危险，他是生长在温室中的花朵，在园丁黑泽昭的悉心照料下成长，并按照园丁的规划成长着。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或许两者都有，但无论如何，这次他的确抢先一步握在手里了——不会再让江莱哥哥去到危险的外面了。

  这些日子，他在继续构筑自己的势力，一步步慢慢蚕食那位先生的宝座，将组织握在自己手中。松田哥哥和景光哥哥那边，当然是屏蔽式保护，不让他们多接触组织，也不让组织多关注他们。

  等掌握的权力再多一些，就着重于记忆恢复实验，想办法把江莱哥哥的记忆找回来……但是不能让恢复记忆的江莱哥哥到处乱跑，外面还是太危险了，要把这里装饰得漂漂亮亮，他想要什么给他拿回来就好。

  不然再精进一下技术，恢复记忆之后再植入一些催眠？让他不要外出的暗示。或者干脆只恢复部分记忆……

  黑泽昭环抱着身边的江莱，心中犹豫着，思绪混乱又带着莫名的烦躁。

  他的混乱思绪被头上的触感打断，黑泽昭有些震惊地感触到身边的黑发青年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就像是曾经他经常做的那样。

  黑泽昭微微抬起头，看见江莱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炫目的笑容，黑发青年好像只是顺着本能，感受到他不太好的情绪后抬手揉揉他，然后对他露出笑容。

  “……”黑泽昭感到鼻尖有些发酸。他再度一把抱住对方，将头埋在对方身上。

  还是要找回他全部的记忆。

  要把真正的江莱哥哥找回来。

  这一次他绝对会保护好他的，就像是对方曾经保护他一样。

  黑发青年依旧这样静静坐在床边，他的眼睛透过窗户看向窗外，温暖的阳光照亮他的眼眸。

  树梢清风吹动鸟雀展翅，不知名的虫子震动翅膀敛于叶下，遥远辽阔的湛蓝色天空上有着飞机飞过的白痕，所有的倒映在他的眼中——好似承载着世间万物，也好似纯净得空无一物。

  丰富灵动的灵魂安静沉睡在这具躯壳中，也许哪一天便会醒来，也许永远都不会醒。

  ——也或许他早已抖擞翅膀，带着青春洋溢的朝气和自由，挥挥手告别这里的朋友，拖着行李箱于那架飞过天际的飞机一起，回到了他梦中的故乡。

  【if失败线-end】

  =

  想看失败线的可以到此结束啦，想看反转结局的继续往下看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