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黛感受了一下，道：“没有最初始时那么难受了，可能是慢慢总会习惯的。”她心态十分平和又大度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我肯定不会这么蠢，再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的。褚都督放心，若以往真是我一厢情愿，以后我必然不会再给你造成困扰。”

  褚昱道：“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最终褚昱把姜黛安全送到尹家宅前，放她下马车。

  褚昱坐在马车里未动，尹家宅前微弱的光火透过窗帘缝隙，溢进了淡淡一丝。

  他看着姜黛进了大门，片刻才道：“回卫厂。”

  大都督府又恢复成了常年空置冷清的状态，褚昱多数时间都留在卫厂里。

  科举一事已经成了全城热议的事情。但总有那么几件血腥暴力的事情，能把这股热潮给压下来。

  这么煞风景的事还能是谁干的，当然是大都督啊。

  江南涉案的江湖势力和奸商，被押解回京的，择了个时候，在菜市口搭了个刑场，将这些人一个个整齐地排列在刑场上。

  在送上刑场之前，这些人已经先在卫厂里过了一遍刑具，现在死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今天姜黛上街时，街上的百姓们三言两语不离杀人头，全都往菜市口那边聚集。

  山芙既八卦兴奋又有点怂，撺掇姜黛道：“小姐……要不咱们也去瞅两眼？”

  姜黛睨她一眼，道：“你不怕啊？”

  山芙道：“怕是有点怕的，”她挺起胸脯，“不过那些犯人都该死，这次小姐受伤，都与他们脱不了关系呢。现在大都督把他们全抓起来斩首示众，当然要去看看才解恨！”

  姜黛疑惑，“他们害我作甚？”

  山芙理直气壮道：“肯定是因为痛恨小姐是御前太医，帮皇上调理身体的！杀了小姐，就等于是杀了皇上的一个好帮手啊！”

  姜黛默了默，除了这个理由，也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但是……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

  大家都去凑热闹，山芙也赶着去看，姜黛无奈，只好跟过去看两眼。

  菜市口这边围观者众多，但是有锦衣卫镇场，谁也不敢拥挤冒犯。

  山芙在人群里踮着脚对熟悉的锦衣卫招手，锦衣卫看见了她，然后一本正经地给她和姜黛开了个优先通道……

  姜黛抽着嘴角走到了人群前面，好像大家都不是来看杀人头的，而是来看戏的一般，还要提前占个好位置……

  刑台上跪着的人犯，分几排，仔细数下来，有几十人之多。

  每一个人犯旁边就站着一个挎大刀的刽子手。

  随着日头渐上中天，后面传来一阵紧蹙的马蹄声。

  褚昱跨下马，从刑台旁边的台阶走上来，几名监斩官见了他，连忙起身相迎。

  他着一身紫棠色曳撒，不疾不徐地走到主位上，拂衣落座。他头戴黑色冠帽，下面的一张脸英气非常，双眉斜飞入鬓，眼神里不见一丝锐煞之气，反而一派温善悯和。

  然只是简单的举手投足，都蕴含着一股震慑力。

  他这一来，原本还窃窃私语的百姓更加莫敢造次，从姜黛的这角度看去，果然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都督。

  山芙本来还担心姜黛看见褚昱过后又会不舒服，但这次不见她有何异样，不由放了放心。

  时辰一到，褚昱坐在监斩主审的位置，随手抽了一块斩牌，抛在了地上。

  后面的场面就比较血腥了。

  那些人犯被摁下了脖子，刽子手高高举起手里寒光闪烁的刀。

  那一瞬间，银色的刀光折射进姜黛的眼里，让她眼前一阵恍惚……无数刀光剑影在火光里挥斩，杀出一片血腥。

  那画面极快，姜黛想要把它抓住，忽听得周遭抽凉气的声音，以及几声尖叫，姜黛瞬间回过神来，只见刑台上猩红一片。

  鲜血顺着台上汨汨流下，空气里的腥锈味令人作呕。

  随着身首异处，那些躯体一个个倒下，却有鲜血淋漓的人头冷不防从刑台上飞下来，惹得围观的百姓们惊恐连连。

  山芙喜欢凑热闹，可真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上面掀人头她又不敢，因而行刑的时候她都是紧闭着眼睛的。

  但是随着周围的尖叫声，有一个人头恰好蹦到了离姜黛和山芙脚边不远的地方。

  周围百姓迅速往后退，姜黛还来不及退，便听见山芙爆出的尖叫声，然后转头就把她抱住，吓得直跳脚。

  姜黛脸上微微抽搐，道：“你说你既然这么怕，为什么还要来看，是不是找虐？”

  山芙委屈道：“奴婢好奇嘛……”

  褚昱往这边看了看，两名锦衣卫已经走了过来，将人头捡走了。

  刑台上几十个人，一下子就横尸遍地。

  彼时苏砚正在视野高远的楼里，目睹了这一场刑杀。

  他临窗而立，距离菜市口距离较远，却也能依稀看见褚昱主审，亦能看见刑台上一片血泊。

  苏砚对身边的随从道：“他这是在警示我，可能将来有一天，就轮到我了呢。往后，他可能就要反被为主，开始下狠手了。”

  端午过后，科举京试声势浩大地展开了。

  在这过程里，各路才子汇聚京城，茶楼酒肆、花街柳巷人满为患，京里的繁华在这个时候最胜。

  每天都有才子佳人的故事发生，也每天都风流韵事传出。

  尹谦在家中准备京试，这一次他不会再藏着掖着了，必须尽全力。

  家里上下都十分安静，尽量不去打扰到他。姜黛的两位表兄也跃跃欲试，想着等下一次科举一定要去参加。

  考场能容纳几百上千人，而且进去一考便是考三天，中途不得出来，吃喝拉撒全在里面。

  如此考场里就不光要准备足够的考官随时巡视，还要备上两名太医，以便可以及时处理有考生身体坚持不住而倒下的情况。

  姜黛还没主动请旨去考场，皇帝就把她指派了过去。

  进场这天，风和日丽，无数赶考的才子陆陆续续地进去，按照排好的次序进了一个个单独的考座。

  这些才子们中间，风华正茂的占多数，但也有中年进考的，甚至有从少时考到老时的，尹谦的年纪在其中根本算不上大。

  姜黛站在一旁等考生入场，结果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外面窜了进来。

  季舍微见了她起初有点意外，紧接着是欣喜若狂，道：“姜黛，你也来考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