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最终，清宁也没硬要去了，只抱着姜黛好一阵才撒手，将那股莫名的情绪缓了下去，冷冷道：“你给我快点回来，不得有闪失。若遇到危险，先保护你自己。”

  姜黛莞尔笑道：“我知道。”

  见清宁也劝不住，山芙更委屈了，抱着包袱默默地跟着姜黛离开了行宫。

  游重一路上也在喋喋不休地叮嘱，还道：“要是让你义母知道，肯定又要不放心了。卿儿，路上一定要小心。”

  不想姜黛在山脚遇到了褚昱。

  听说此行钦差正在山脚下等着她一起出发，姜黛抬眼看去，见那路上停着马车，锦衣卫在道路两旁排列开来。

  褚昱便站在树脚下等，他神色清闲，偶尔山间拂来的风浅浅撩动着他的曳撒衣角。

  那袭靛青色的身影，比山里的常青松还要隽挺英秀几分。

  游重带着姜黛上前打招呼，在场合上俨然公事公办的态度：“大都督。”

  褚昱看了姜黛一眼，点了点头。

  姜黛面上若无其事，心里莫名地跳漏了两下。

  她要做的事，他不会像清宁那样阻止。可是他和游重一样在山脚下来送行一下无可厚非，姜黛便当做是得一机会与他告别。

  无需多说什么，彼此心里都能明白。

  游重又把之前的话嘱咐了一遍，姜黛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到了那马车前，原以为钦差正在车内候着，结果锦衣卫掀开帘子，里面却空空如也，不见钦差其人。

  然后姜黛就面瘫地看着原以为只是来送一程的褚昱堂而皇之地动身进了马车落座。

  游重爽快道：“大都督，小女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请大都督定要把她安全送回。”

  褚昱神色寻常地看着姜黛，略微动了动眉梢，道：“坐上来。”

  姜黛：“……”

  她还没反应，游重在后面推了她一把，褚昱顺手就将她拉上了马车，随着锦帘垂下，一收手臂将她纳入怀里。

  姜黛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胸膛上，周遭安宁，只依稀听得山芙在外道：“我也要随小姐一起去的！”

  山芙怎么能放心让姜黛一个人去，因而她收拾了姜黛的行礼，也收拾了自己的。但是现在看见褚昱和姜黛一起上了马车，她说话的声音里多了两分轻快，好像没那么沉重了。

  锦衣卫一丝不苟道：“山芙姑娘坐另一辆马车。”

  原本就准备了两辆马车，钦差一辆，太医一辆，现在姜黛在钦差的马车里，山芙自己乘一辆，完全可以在里面躺着睡大觉。

  别说山芙没想到，就连姜黛也没想到，主动请命的人会是褚昱。

  马车轻轻一晃，便在路上行驶了起来。

  姜黛回过神来，不由失笑，轻声道：“褚昱，你瞒着我做了钦差？”

  额头上方传来褚昱沉磁的回答：“嗯。”

  他这个人，在占据一个人的心之后，不甘于就此作罢，还要把她心里所有细微的空隙和角落全都占满。

  他就是无声无息，又让人猝不及防。

  姜黛缓缓伸手，搂过他的腰际，将他抱住，声音低浅温柔：“不是怕热吗，现在可是一年最热的时候。”

  褚昱道：“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

  姜黛无声地笑，“那褚都督还真是不容易。”

  他和她都不是安于享乐的人，他也知道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别人怕吃苦、不敢去的地方她敢去，别人怕危险、不想去做的事她要去做，她得来的一切不是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听的就行了，而是要靠她自己一步步去挣来。

  她要用自己，为尹家重新赢来皇帝的信任。

  褚昱不会阻碍她，在他许诺的自由内，她即便去天涯海角都行。

  褚昱和姜黛一个是去赈灾并治理蝗虫的，一个是去除疫病的，锦衣卫队伍护送着直接从行宫这里先行前往凉州，而赈灾的钱粮在京城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妥当随后跟上。

  队伍里除了锦衣卫就是山芙，再没有别的人，姜黛也就不用顾忌什么，日日挤在褚昱的马车里。

  因为他马车里有冰桶啊，每到一个地方，就要补给一次。

  姜黛蹭他的，褚昱也带上了她送的玉骨扇，褚昱摇了一会儿给两人扇风，然后姜黛又拿来摇了一会儿。

  等半路上冰桶里的冰全都化完了，最后一缕冰气也消失殆尽，便不必再拿锦帘把窗户遮得密不透风。姜黛挽起帘子，让外面的风对着左右两扇窗吹进来，虽然热烘烘的，但也能吹散两分暑意。

  透过窗户放眼望去，见外面阳光炙烤得热烈，隐隐将空气都扭曲，田野里的庄稼却是欣欣向荣，绿浪一波又一波。

  姜黛热得摊在了马车里，头枕在褚昱身上，褚昱不疾不徐地给她扇着扇子。

  她深有感悟地道：“看来，还是得多备几个冰桶啊……”

  “不是说寒邪侵体么。”

  姜黛热得心慌气短道：“不怕，短时间我有药……”

  于是到了下一个地方，两人丧心病狂地往马车里搬冰桶，等出发时锦帘便遮得严严实实的，姜黛歪在褚昱怀里，洋洋午后，疏懒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今年最热的时候，姜黛和褚昱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

  等到达凉州境内时，与京城里的光景大不相同，这里满地黄土，透着一股恢宏，而又带着几分荒凉。

  大概是入了凉州境内以后庄稼见少的缘故，视野才这般开阔。

  起初还见得到坡上田里依稀种着庄稼，越往前走，庄稼越稀疏，风掠起坡地上的黄沙，混浊的天空上开始有飞虫飞过。

  走到后面，所至之处，连根菜杆子都不剩，更别说待收成的庄稼。

  蝗虫吃光了这片土地，紧接着又会迁徙蔓延至下片土地，姜黛他们顺着蝗虫踪迹已经快要走出了凉州境外，终于碰见空中的飞虫犹如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窜。

  到处都是飞窜的蝗虫，叫人见之发怵，那翅膀煽动的声音充耳，闻之渗人。抬头望去，黑压压一片，十分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