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低低笑了两声，“果然没人比你更了解我啊。”顿了顿又叹道，“你太通透了，也不知这样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过了一会儿，姜黛才忽然道：“为什么要派姜闻修出去，还要在我往返回城的必经之路上？”

  苏砚道：“他是户部侍郎，派他出去也是在他的职责本分之内。”

  姜黛看他道：“姜闻修当初是首辅一手提拔上来的，现如今首辅把他这块砖抛出去给别人踩，惹得皇上厌恶，首辅是不想用他了吗？”

  苏砚很轻描淡写道：“当初因为什么提拔他的，如今便因为什么舍弃他。”

  他抬眼睨着姜黛，又道：“我若是说因为他打了你一巴掌，我想要他半条命，你会不会信？”

  姜黛不语。

  苏砚兀自笑说道：“我知道你不会信，你定然又会在想，我安排了这出好戏让你撞见，是想借你的手撇掉姜闻修这颗没用的棋子。”

  “信。”姜黛忽而肯定地回答了他。

  苏砚唇边漫不经心的笑容微微凝滞。

  姜黛道：“我信。不然你当我这么大方，花几个钱也是需要理由的。毕竟我是这么一个爱财的人。”

  苏砚回了回神，仔细端详起手里的扇子来，道：“原来是谢礼啊。”他瞅了瞅姜黛道：“可我突然很想要你怀里的那把。”

  姜黛白了他一眼，道：“别太得寸进尺啊。”她感觉下一刻苏砚就要动手来抢了，于是话音一落便起身退开桌边。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还真的是很准确，苏砚果真朝她伸手，想要逮住她。

  只不过逮了个空，被她先一步躲开了。

  姜黛抽了抽眼角，没好气道：“你有没有廉耻？”

  苏砚见自己出其不意失败了，还真没有一点羞耻，闲适从容地捋了捋袖摆，对她十分温煦地微微笑道：“过来，我们重新再谈谈。既然是给我的谢礼，理应我选好了剩下的归你才是。”

  “你想得美。”

  桌上还剩半壶茶，但是这茶是喝不下去了，姜黛转头就往雅间外面冲。外面人多，苏砚总不能和她抢。

  苏砚温然从容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果真作罢，没有再动手。

  一齐走出茶楼时，他蓦然道：“前些日你送进宫里的果酱，听说用来泡茶很好喝。我有机会尝尝吗？”

  姜黛道：“都送进宫里去了，首辅早说喜欢，我一定送你两罐。”

  苏砚眯着眼道：“下次我到太医院你那里去尝。”

  “到太医院都是去吃药的，不是去喝茶的。”姜黛在街上与他道别，走了几步，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发现苏砚一直站在原地深深地看着她。

  “你还有话说？”被她发现他一直看着她，苏砚也没有一丝窘迫。

  姜黛走了回来，道：“有件事我想我还是有必要说一下。首辅位高权重，想要捏死谁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你能捏的蚂蚁一大群，而我能捏的就那么几只，你高抬贵手行吗？”

  苏砚：“……”

  姜黛道：“我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一点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你就应该了解我啊，能亲自动手的就亲自动手，尽量不假手于人，所以请你把这几只蚂蚁留给我好不好，别再捏得个半死不活以后再给我捏。”

  苏砚道：“有时候能假手于人，也是一种能耐啊，有的事亲自动手，也不怕脏了手吗？”

  姜黛像听见好笑的事，道：“什么能耐，能别说得这么好听吗？有人要是次次都假你的手，日子久了，你还会说这是他的能耐？这不是骗鬼么，你只会觉得他人心不足、欲求不满。”

  话已至此，她带着山芙就离开了。

  随后苏砚转身往另个方向离开，长街上余晖绯然，将两人的影子越拉越远。

  苏砚知道，她从来都是靠自己。

  可能正因为如此坚强不屈，这样的女子，一旦把她拿起放在心头上了，才不那么容易把她放得下吧。

  殊不知这一幕，正好被就在附近的季舍微给亲眼目睹了去。

  彼时季舍微正和下班后的温少卿在酒肆里小酌几杯呢，是温少卿先发现的，戳了戳季舍微的肩膀叫他往外面看，道：“欸，那街上的两人是首辅大人和姜小姐么？”

  季舍微回头去定睛一看，卧槽，还真是！

  只见姜黛和苏砚两人站在街上，在苏砚面前便显得她十分的娇小，她正微微抬头和他说着什么。

  季舍微当即就炸了，这可怎么得了，他的心上人竟当街跟别人约会来了！

  于是季舍微起身就要冲出酒肆去，被温少卿给拉住，劝道：“别冲动，千万别冲动，说不定只是偶遇。”

  那厢姜黛跟苏砚说完了话，径直就带着丫鬟转身走了，苏砚则往这头走。

  情敌当前，季舍微怎么还能忍，温少卿拉不住他，两人在酒肆门口扭扭扯扯。

  等苏砚经过酒肆门前时，温少卿一边扭住不安分的季舍微，一边尴尬地对苏砚打招呼：“首辅大人。”

  苏砚点头致意道：“小侯爷，温大人，真是好雅兴。”

  季舍微方才还想气势汹汹地冲出去拦苏砚的去路呢，眼下苏砚就在跟前，他一下子就老实了。

  他十分不满地从温少卿手里扭脱出来，整了整衣裳道：“真是的，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再面对苏砚时，酸不拉几道，“首辅也来逛街啊？”

  苏砚道：“只是经过街市。”

  然后季舍微就很不甘心地眼睁睁地看着苏砚从眼前经过了。

  温少卿在旁道：“你不是恼火得很吗，我现在不拦你了，怎么不冲上去像当初揍我一样揍他一顿？”

  季舍微是见了苏砚很眼红，可是他也不敢上前去揍啊。

  这人可是朝廷表率，肃清朝政、能力非凡，季舍微不一定能揍得过人家不说，真要是碰了他一根头发，回去估计荣安侯得让他掉一层皮。

  季舍微气冲冲又走回酒肆去，“走，回去喝酒！”

  坐下后，温少卿在旁幸灾乐祸道：“像姜小姐那样的女子，你说她要么找一个比她更强的男子，要么找一个愿意迁就她的，说不定人家既足够强又愿意迁就她呢？”

  季舍微受了打击，更沮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