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黛扶着额头，头都肿大了，站在门口停了下来。最后有一方小人胜利了，支配着姜黛开口道：“我房里还留有明早用的洗漱水，褚都督需要吗？”

  说着她便抬脚走了出去，又道：“需要的话，自己来拿。”

  姜黛房里的洗漱用水是用木桶装着的，她只舀了一半出来，剩下的都是干净的清水。

  褚昱随后跟着她进隔壁她的房间，只是刚到门口，姜黛一回身就抵着他的胸膛，把他阻在了门口。

  褚昱也没再往前一步。

  两人皆沉默。

  姜黛垂着眉眼没看他，兀自进了屋，低低道：“我进去拿给你。”

  随后姜黛将半桶水拎了出来，交给了褚昱，然后不紧不慢地关上了房门。

  大抵真是转换了季节、天气渐热的缘故，姜黛熄了灯躺在床上的时候，寂静地看着床顶。她闭眼深呼吸，心底的那股温燥却久久散不去。

  姜黛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外面已夜深人静，廊下灯火阑珊。

  等姜黛意识朦朦胧胧的时候才隐约想了起来，明日清宁不是要出宫么，清宁让她跟褚昱说一声，早朝过后顺便把清宁带出宫来。

  好像她忘了说了。

  姜黛醒了醒，然后又睡了去。

  这个时候褚昱应该已经睡了，想说也没处说，还是等明天一早再说吧。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姜黛睡着了也潜意识里记着这回事，便半睡半醒地留意着隔壁房间里的动静。

  当听见隐隐的开门声时，姜黛就倏而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她便第一时间下床趿鞋，快速地朝门边走去。

  天光微亮，天空像被染上一层冷青的颜料，十分纯净。天边破开的光亮之中，融进了一抹朝霞的暖红色。

  彼时褚昱正勘勘从她的房门前经过，忽然从门扉里伸出一只手，约摸想拉住他的袖角，结果他惯常束袖，就拉住了他的手。那触感很是温滑。

  褚昱蓦地滞了滞脚下，回身看来。

  姜黛正站在门边，神色惺忪，乌发散落肩头，俨然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来不及整理仪容的模样。

  姜黛问：“你要去早朝了？”

  褚昱应了她：“嗯。”

  若是不问她的意图，大约她的行为会让人误以为，是舍不得他这么早走。

  姜黛道：“今日清宁想出宫来观我义兄的成婚礼。”

  “你要我带她出来？”

  姜黛道：“哪会是我要褚都督带她出来，是清宁托我给褚都督传个话，她会征得皇上和明妃的同意，也请褚都督下了早朝以后等她一起。”

  说完，姜黛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

  褚昱也没答应或者不答应，抬脚便往前走，道：“今早送了洗漱的水来，我留了一半给你，一会儿睡醒了去我房里取。”

  姜黛愣了愣，倚在房门边，看着他的背影走出了院子，很快就走远。

  她重新回到房里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听见外面人声渐渐响开，天光也慢慢地敞亮开，才不慌不忙地起身穿好衣裙，去隔壁拿水来洗漱。

  她刚准备给自己挽头发，谢嬷嬷就过来了，正好可以帮把手，道：“奴婢过来看一看，伺候二小姐起身，过去同夫人一起用早饭。不想二小姐起得甚早。”

  谢嬷嬷帮她梳头梳得妥妥帖帖，手艺丝毫不输山芙。

  谢嬷嬷以前给尹澜梳头梳惯了的，对头面发饰十分了解，眼下给姜黛梳，等别好了簪花，疑惑地碰了碰姜黛的鬓角，道：“二小姐，这个地方应该还有一枚小簪，是不是在哪里落下了？”

  姜黛自己都没太留意，经谢嬷嬷一提，好像昨日山芙真别了一枚小簪在那处。

  眼下却是找不到了，谢嬷嬷还趁整理床铺时翻找了一遍也了无所获。

  姜黛道：“找不到就算了，义母不是还等着我用早饭吗？”

  刚走出客院，姜黛便对谢嬷嬷道：“嬷嬷，厨房里有牛乳吗，我今早想吃。”

  谢嬷嬷道：“正好，今天一早外面就送来了新鲜牛乳呢，夫人想给席上多添一道牛乳羹。二小姐想吃，奴婢这便去厨房拿。”

  姜黛点头，道：“我先去义母那里，一会儿嬷嬷直接送过去吧。”

  姜黛看着谢嬷嬷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她自己则转身就又回到了客院儿里。

  昨日听后厨上报今日宴席的菜单时，恰好听游夫人提起过牛乳羹，是以姜黛才对谢嬷嬷说了这么个要求，谢嬷嬷毫不耽搁地就去了。

  她哪是想吃牛乳啊，她是要回来找自己的小簪。

  自己房间里找不到，铁定就是遗落在褚昱的房间里了。她现在若是不去找回来，要是有丫鬟来整理房间发现了，那不就很难说了么。

  遂姜黛径直推开褚昱的房门便走了进去，进屋后直走向他的床榻。

  他这个人严谨自律，走后连衾被也铺得整齐，仿佛昨晚没睡过似的。但是牵开被角，依稀可辩他在这躺过的痕迹，还残留着他身上极淡的气息。

  果真，姜黛在他这里找到了自己遗落的那枚小簪。但是却被他收在了枕下，仿佛料到了她会来，所以放在这里等她来取似的。

  姜黛平下心绪，把小簪握在手里，不去多想，转身便出了房间。

  等谢嬷嬷往游夫人这里送来牛乳时，姜黛已经在这里准备用早膳了。

  游重也在，随后游庄也过来了，算是一家人最正式的一次吃早饭。

  游庄在下人的更衣装扮下，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吉服来，彼时才走在院里，便可见俊朗翩翩、英姿勃发。

  游夫人面露欣慰感慨之色，亲自帮他打理吉服衣角，悄然红了眼角，道：“自今日成亲后，往后一言一行不可随心所欲。新妻进门后，你夫妻二人当和睦，凡事周全而行，可知道？”

  即使是联姻，在此之前素未谋面，游夫人也希望这是一桩和美的婚姻。

  但是游夫人知道，游庄不喜欢他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新婚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