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黛回头看了二楼一眼，然后便飞快地抬脚走出了藏书阁去。

  她没去叫褚昱，她走后想必他很快就会醒来。两人若是一起出藏书阁，被人看见了反惹人闲话。

  这个时候看守藏书阁的太监还没就位，正是她离开的好时候。

  还好清宁没有丧心病狂到等日上三竿了再叫人来开锁。

  实际上姜黛一动身的时候，褚昱便醒了。他睁开眼时，怀中已空空如也。

  他听见了她开门的声音，也听见了她抬脚走出去的渐远的脚步声。

  衣上有些许褶皱，褚昱随意地拂了拂，准备起身之际，在衣角上发现了一样东西。他伸手捡了起来，看了看，好像是女子用的东西。

  那是一枚细簪发夹，之前姜黛专门用来固定耳边碎发的。

  褚昱一边起身，一边将那细簪像收自己的东西一般，收进了怀中。

  他不疾不徐地从藏书阁出来时，挺拔的身影在屋檐下站了站，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细长的眼眸里一派平淡温和，只若隐若现地掩映着天亮时的第一抹霞光。

  没有温度，淬亮他的瞳仁，却美得有点摄魂夺魄。

  姜黛单刀直入地进清宁寝宫时，她刚更衣洗漱完毕，正坐在妆台前，宫女准备替她梳妆挽发。

  看见姜黛前来，清宁一点也不意外，招呼她道：“坐一坐，一会儿准备用早膳了，用完早膳再回太医院吧。”

  姜黛看了看满屋子伺候的宫女们，道：“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姜黛昨晚没睡好，在清宁这里尽量压抑着坏脾气。

  清宁挥挥手，让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清宁问：“你想和我聊什么？”

  “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清宁道：“什么为什么，昨日我叫你去帮我拿书，却很久都不回来，我担心你出什么事，所以就叫大都督过去看一看。”

  “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了，我的事情公主不用多费心，顺其自然就好？”

  姜黛不领情，清宁也拉不下那个脸，便又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道：“哼，本公主哪有空为你操心，本公主是在为自己操心。首辅为朝廷尽心尽力，他不是说了么，在大都督没成家之前他也不会成家的。只有大都督成家了，他才会考虑个人终身大事。”

  姜黛轻轻地嗤了一下，道：“清宁，你要自欺欺人到何时？首辅不愿成家是因为心里没人，找出这样的借口先声夺人谢绝皇上的赐婚，更是因为他心里没你。”

  清宁沉默，许久都没说话。

  再开口时，她声音有点哑，道：“我不想破坏今天一天的好心情。你要是再多说一句，我会跟你翻脸的。”

  姜黛走到清宁身后，随手把住清宁的椅把，手上稍一用力，就连人带椅地一起转动过来，面向自己。

  清宁看着她神色莫辨，心里莫名地提了起来。

  平日里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只有这种时候才让人有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姜黛缓缓弯下身来，靠近清宁。

  清宁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听她说道：“公主有不喜人干涉的事，我也有。事不过三，未免下次公主再做出类似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提醒公主一下，我的事不要再插手，好吗？”

  她说得心平气和，看似商量，可是无形之间却有一股不容商量的强势。

  清宁以为自己会对姜黛的不领情感到生气，可是真当她靠近、目色温和而又沉静地与自己这样说话时，清宁却生气不起来。

  她总是对姜黛的这种说一不二的强势感到安全和信赖。就像那个夜晚为了保护她、对她不离不弃时一样。

  清宁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姜黛，她戴着官帽，头发都尽数拢进了官帽里；一张脸十分白皙，一双眼深浅不定。

  姜黛见她不说话，知道自己有些逾矩，便收敛了两分，缓缓直起身又道：“清宁，感情对于我来说不是很重要，对我而言重要的是生存，是立足。

  “谈情说爱离我很远，之前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我跟首辅，却不料给大都督带去了许多麻烦，也让你误会到这种地步，是我不该。今日把话说清楚了也好，免得以后趁我不备你还来。”

  清宁道：“说到底，你还是嫌我多事。”

  姜黛道：“没嫌你，但多事是真的。”

  清宁撇开头不再看她，“你还是第一个，嫌本宫多事的。”

  姜黛也没久留在这里给清宁添堵，往后退了两步，又恢复了寻常在宫中时候的样子，道：“想来今天公主也没心情让我陪早饭了，我先告辞。”

  等姜黛退出寝宫之后，倔强的清宁才缓缓把头转过来，看着空空的房门处。

  山芙昨晚得了清宁那处的传话，说是姜黛晚上在她那儿不回太医院，因而山芙就尽职尽责地帮姜黛值夜。

  今早姜黛回来了，一言不发地洗漱更衣，山芙看她脸色，试探地问道：“二小姐和公主吵架啦？”

  姜黛仰头漱口，又吐了漱口水，道：“啊，估计有好一阵子她都不想见我了吧。”

  山芙道：“怎么会，清宁公主面冷心热，很在乎二小姐。哪次有好吃的好玩的，不是想着二小姐？”

  姜黛当然知道，但是清宁那姑娘要是心热起来，能管闲事管到五湖四海去。

  她不想下次再因为清宁而发生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所以这次说话严肃了一些。

  清宁生性倔强又傲娇，肯定不想再理她。

  而姜黛心里若是好受，也不至于频频蹙眉。

  姜黛坐在镜台前，山芙帮她重新整齐地挽好头发，戴上官帽。

  只是鬓边用来固定碎发的细簪只剩下左边那枚，右边的才发现不见了，姜黛把换下来的太医服找了一遍，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一枚细簪，许是在哪个地方掉了，姜黛也没太放在心上。好在这个东西她也不缺，随后山芙就又给她拿了一枚新的来，别在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