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侯门大户要娶的是深入简出的大家闺秀，可不是个在太医院里扎堆的女太医！等她从太医院出来，兴许早成了个老姑娘了，那时候还有什么价值？

  好不容易到今天这一步，姜黛绝不能失去她应有的用作！

  姜闻修心里飞快地盘算着，面上做出为难之色，缓缓开口道：“实不相瞒，小女如今到了议嫁之龄，正准备议嫁，恐怕……”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姜黛忽然开口打断道：“请公公务必回皇上的话，能进太医院侍奉皇上和娘娘，是臣女的荣幸，臣女非常愿意能有一席用武之地，臣女定当竭尽所能，为皇上效力。”

  此话一出，姜闻修都愣住了。他回头怒瞪姜黛一眼，又不敢当面斥责，对内侍监道：“公公见谅，小女年幼不懂事……”

  内侍监却不听他言，道：“既然二小姐同意了，咱家这便回宫复命。任令过两日就会下来，届时还请二小姐进宫入职。”

  不管是姜闻修还是姜黛，内侍监根本不需征求两人都同意，只要有一人同意，这事也就成了。

  若是姜闻修同意，父母之命不敢有违；若是姜黛同意，也是她执意如此不关皇帝的事。

  宫里有明妃和清宁助力，皇帝应该已经知道姜黛是愿意的。

  皇帝之所以派人来问一遭，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摆出一副体谅臣子的大度来。不然直接送了任命来，还以为皇帝强人所难。

  姜黛正色肃声道：“多谢公公。”

  见公公要走，姜闻修连忙唤道：“公公请留步！”

  内侍监站在姜家门前，回转身看着姜闻修道：“怎么，卫尚书答应下来的事，要反悔吗？”

  内侍监俨然没有了先前的和颜悦色，姜闻修顿时明白，再没有他说“不”字的余地。

  姜闻修揖道：“姜某不敢，公公请好走。”

  等把宫里的人送走以后，姜闻修面色铁青地转过身来，瞪着姜黛，拂袖冷哼一声。

  姜黛要进宫当太医，除了老夫人和姜闻修气得够呛以外，姜玉箐和姜玉露可是暗自高兴。

  当太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哪有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的，分明是自取其辱。

  姜玉箐故作忧虑道：“二妹，那太医院里的太医应该都是男子吧，二妹一个姑娘进去，不碍事么？”

  姜玉露亦忧愁道：“是啊，就算在太医院里没有什么，和那么多男子在一起，说出来也总是不太好听。”

  姜闻修气得都快炸了，喝道：“姜黛，你给我滚进来！”

  老夫人有种煮熟的鸭子飞了的感觉，沉沉郁郁地也进了厅堂。

  彼时姜黛一跨进门口，姜闻修就掀起一杯茶摔在了地上，骂道：“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为父没有答应的事，你竟敢擅自应承下来！”

  姜黛抬眼，平静地直视着姜闻修，道：“进宫做太医是我的事，答应与否也应该是由我自己做主。”

  “你！”姜闻修怒极，“你自己丢人现眼也就罢了，以后为父如何抬得起头来？！”

  说罢猛一扬手，一巴掌往姜黛脸上扇来。

  姜黛毫无压力，一把截住姜闻修手腕。

  姜闻修撤了撤手，姜黛手指有力地捏着他的腕脉，分毫不松，幽幽反问道：“难道在父亲眼中，进宫做太医侍奉皇上，是一件丢脸的事？”

  “逆女！”

  姜黛缓缓勾唇笑了，但那眼里的嗜冷之意如此清晰，她道：“逆女？无妨，反正我也从来没顺过。”

  老夫人怒道：“姜黛！还不放了你爹！”

  姜黛这才稀疏平常地松了手。

  老夫人沉声道：“你若不进宫，你的婚事今年就能定下来，好好地当个贵夫人有何不好，非得要这样作践你自己！”

  姜黛风轻云淡地看了看老夫人，眼神又看向姜闻修，道：“我早提醒过祖母，我的个人事由我自己做主，祖母和父亲原来没当一回事么？既然不当回事，那我也只好随机应变了啊。”

  姜黛不再逗留，转身走出厅堂，复清冷道：“父亲想用我做垫脚石么，那不好意思，可能我这块垫脚石比较磕脚，父亲踩着容易摔跤。”

  老夫人和姜闻修看着姜黛离去的背影，一时面色都极为复杂。

  从前厅出来，山芙在门口听到了动静，一路默不作声地跟在姜黛身后。

  在这姜府里，能与姜闻修和老夫人正面相抗的，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而且她有这个底气和能耐。

  等进宫做了太医后，大抵姜家就更加管不住她了。她有一双硬翅，只等羽翼丰满以后，迟早是要翱翔天际的。

  回了风晓院，山芙才小心翼翼地问：“二小姐早就知道要进宫做太医了是吗？”

  姜黛淡淡道：“啊，皇上今天不是来找台阶下了么。”

  封个女官对皇帝来说不是难事，只是让臣子家的千金小姐去做太医，听起来难免有些委屈。这对姜黛以后的名声和归宿可能有一定的影响，但既然是姜黛自己愿意的，皇帝又有这个需要，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山芙踟蹰道：“那奴婢……”

  姜黛回身看了她一眼，道：“自然是做为我的药侍一起进宫去，不然你想继续留在这里？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吗？”

  山芙欢喜笑道：“奴婢这就去检查一遍。”

  任令是已经准备好了的，在姜黛同意过后，第二日就送到了姜府来，同时送来的还有一身按照姜黛身量尺寸做出来的太医服。

  姜黛进宫去入职的前一晚，姜闻修也已经冷静了下来。事已至此，无法再有转圜之地了，真要是和姜黛彻底闹僵了，对他也没有好处。

  不说一万，就说万一，姜黛当了太医之后，颇得皇帝的信赖和倚重，姜闻修要是放弃了，不就一点好处都没有了吗？

  既然姜黛的婚事无法给他助力，那只能从别的方面入手。

  夜里，姜闻修十分难得地来了风晓院。

  房中灯火熹微，姜黛尚未入睡。

  姜闻修去敲门，山芙还在房中，打开门一看，有些诧异，回头对姜黛道：“二小姐，大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