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黛一口汤呛了出来，立刻偏开头，才没有荼毒满桌御膳。

  清宁还好心地递给她一块方巾，她拿过来就擦着满嘴汤渍。

  姜黛十分汗颜，为什么这些人总喜欢在她吃饭的时候爆猛料啊……是觉得这饭菜噎不死人也呛不死人么？

  姜黛抬起头时面不改色，只诧异道：“公主听谁说的？”

  清宁看着她道：“韵菲郡主，说是你三妹告诉她的。”

  这答案也在姜黛的意料之中。不然宫宴当晚，韵菲郡主与她无怨无仇，为什么会突然栽赃陷害她？

  姜黛道：“看来我三妹着实恨我啊，公主信她说的话吗？”

  清宁先不提信还是不信，道：“在韵菲面前搬弄是非，就是想唆使韵菲来对付你。姜玉露为何如此恨你？”

  姜黛道：“这事其实不怨我。是她说想向褚都督赔罪，请我帮忙搭个线。冬至那日我把褚都督请到姜府里去了，他难得抽空去接受三妹赔罪，结果让三妹跪着赔了。三妹觉得异常受辱，认为此事因我而起，便记恨上我了。”

  她又问清宁，“赔罪不跪着赔，难道还要打情骂俏地赔？”

  “在京城里是时兴跪着赔。”姜黛很清晰地提了冬至，清宁喝了一口汤，道：“冬至那日大都督也在？”

  姜黛不由想起冬至那日的光景，缓声应道：“啊，他险些踩到了我养的龟。”

  这便足以说明，那日不是首辅与姜黛单独相处的，还有大都督在场，他们之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

  清宁又把话题绕了回来：“那在酒楼里和首辅在一起的到底是不是你？”

  酒楼里的事，知道她真面目的就只有褚昱、苏砚和她自己，若是还有第四个人知道，那事情早就传开了去了。

  所以姜黛可以肯定，姜玉露根本不知道，她只是借机报复，把祸水朝自己引而已。

  对姜黛不利的事她能承认吗？那肯定不能啊。

  遂姜黛反问道：“公主也说了，三妹搬弄是非是为了对付我，如此公主也相信她的话了？”

  “我没相信，我只是想听你亲口回答。”清宁抿唇，道：“那你喜欢首辅吗？”

  姜黛嘴一顺溜，就无比的义正言辞道：“我不可能喜欢首辅的，上回不是说了么，我与大都督关系匪浅，我当然是喜欢大都督。”

  清宁表情明显一松，道：“你喜欢大都督就好，我也不想与你成为情敌。往后你在宫里，还能经常见到他。”

  姜黛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搅着汤盅里的调羹，含糊应了一声。

  可能真是用褚昱用得太顺手又太顺口了……一不留神就把他用上了。

  清宁问：“你们发展到哪个程度了？”

  姜黛咳了一下，清了清喉咙又一本正经道：“基本还处于我暗恋他的阶段。”

  撒一个谎，就要用另一个谎来圆……不害臊么！

  “要不要我帮你跟他说一说？”清宁又问。

  姜黛脸不红心不跳：“不，我还是喜欢顺其自然地发展，公主千万不要告诉他，等时机成熟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清宁点点头，不再追问什么，只道：“京中的女子大都喜欢首辅，你竟还喜欢大都督，委实勇气可嘉。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停顿了一下，又道，“要不要我去向父皇请求赐婚？”

  姜黛：“不要，强扭的瓜不甜，还是等日久生情了再说。”

  姜黛看着汤盅里的汤汁，一时觉得这汤一点都不美味了。

  偏头痛又来了。

  这京城里的权贵可不比州城，一点都不好忽悠。

  在州城的时候她如是说一句，没人敢去深究的；可是在京城还是皇宫这样的地方，她说一句，别人能给她顺藤摸瓜扒出来十句。

  姜黛方才嘴快顺口一说时，压根没想这些，只想着拿褚昱来搪塞一下，过去就没事了。

  但是事实上，清宁明显比较关心她的个人感情问题。

  下午要出宫前，姜黛又和清宁一起去了趟皇帝那里，姜黛留下了不好的东西贴，让皇帝每日敷一帖，贴着处理政务时会轻松许多。

  从皇帝宫里出来，出宫之际，清宁本想多送姜黛走一阵，然经过御花园时，抬眼见看见不远处的道路上，褚昱带着几名锦衣卫正勘勘经过。

  他自那秃枝树影下走过，枝桠间积攒着洁白的落雪，压得沉甸甸的弯了梢头。他着紫棠色飞鱼纹曳撒，步履沉稳而有力。

  “那好像是大都督。”清宁出声提醒道。

  姜黛愣了愣，抬头循着看过去。

  结果还不等她作何反应，清宁就朝那边扬声道：“大都督请留步。”

  姜黛捏着额角闪身躲在了清宁身后。

  她貌似才闯了个祸，现在真的不宜见到他啊。

  褚昱停了停步履，侧身看来。

  清宁伸手拉住姜黛的手腕，就把她拽了出来，道：“你躲什么躲？”

  姜黛哭笑不得，嘴上道：“我……我特么害羞。”

  褚昱过来见了礼，清宁便道：“姜黛是本宫好友，现在她要出宫，大都督可得空送她回去？”

  褚昱不轻不淡地看了姜黛一眼，道：“眼下不忙。”

  清宁道：“那本宫就把她交给大都督了，大都督定要安全把她送到家。”

  姜黛：“公主，我自己可以……”

  清宁不听她言，转身就给了她一个漂亮的背影……走掉了。

  姜黛摸了摸鼻子，然后抬头看向褚昱时，面上神情恢复了滴水不漏，雪光下她微眯着眼，道：“褚都督方才不是带着锦衣卫有事忙么，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回去即可。”

  褚昱低着头，看着她的表情，温悯慈和的眼神略略往她颈边扫了一下，嗓音低而有磁性，像是只与她一人道：“做了亏心事？”

  姜黛：“我有吗？”

  “那怎么今日不蹭轿子坐了？”

  “今天褚都督忙嘛。”

  “我不忙。”

  “……”

  褚昱再寻常不过地伸手来，趁姜黛不备，取走了姜黛背着的药箱，很随意地拎在手上，转身往宫门的方向走。

  ……还能怎么办，她总不能不要自己的药箱了啊。这家伙，还真是知道怎么一招致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