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黛问褚昱：“你想找件什么样的做寿礼？”

  褚昱似回答了一句。

  可是这黑市中，有不少卖主与买家的交谈声，褚昱耳力好能听见姜黛的话，但他比她高出许多，姜黛却不容易听到他说的话。

  因而姜黛仰头看他，很明显没听清。

  褚昱垂眸看她一眼，而后低下头，靠近她耳边道：“一会儿明市开了，你随便选选。黑市上的东西，多来路不正，有风险。”

  姜黛好笑道：“是不是这里还有可能有宫里偷运出来的东西？”

  这要是买到宫里偷运出来的，回头再拿去献给皇帝，那就尴尬了。

  所以眼下姜黛跟他走走逛逛，先看个新鲜。

  姜黛问：“我的古董铺子在哪里？”

  褚昱随手指了指前面。

  两人便缓慢地顺着人潮继续往前走。

  姜黛一边四下观望，想起了个事，便一边随口与褚昱闲聊道：“你打算何时把我的信还给我？看也看了，却拿走了不还，有点过分了啊。”

  褚昱清闲道：“一般我要拿的东西，没有还的。”

  姜黛道：“那只是普通的家信，有何重要的情报值得你截我的信的？我不过是想找回我的家人，还有向义母问声安好，这也碍着你了？”

  姜黛抬眼看他，刚好走到十丈处的一盏灯下面，他的侧影非常柔和，身上又夹杂着一种寒霜一样的清冷。

  且看他一副心安理得、问心无愧的样子，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遂姜黛停下脚，跟他心平气和地讲道理：“只要我没妨碍谁、危害谁，与谁通书信、书信的内容是什么，这完全是我的自由和隐私，人权你懂不懂？褚都督，良心你没有就算了，但羞耻心是个好东西，你得有啊，偷窥别人隐私，你不感到羞耻吗？”

  褚昱一丝动容都没有，道：“是首辅先看的，你怎么不去骂他？”

  就凭他这毫不知错的态度，哪有什么羞耻心……

  姜黛抽着嘴角道：“我看你俩都是吃饱了撑的，首辅看了好歹要还，褚都督看了怎么不还？信在哪儿，到底还不还了？”

  话音儿一落，还不待褚昱回答，怎想这时黑市上突然出现了骚动。

  前面好像多个买家看中了一样东西，于是开始了拍卖，出价高者得。于是周遭的人纷纷涌过去看热闹，想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宝贝。

  姜黛站在灯火下猝不及防，遭后面拥上来的人往前挤。

  眼看着和褚昱快挤散了，褚昱伸手去拉她，她亦是朝褚昱伸手。

  褚昱牵住了她的手，一收手臂就将她拉了回来。

  灯火下行人颇有些拥挤，不断推搡着姜黛。褚昱拉她回来的力道甚大，她本就快贴着他，这人潮一挤，就毫无间隙地把她挤到褚昱怀中。

  挂着灯笼的竹竿轻轻晃动，褚昱站在旁边如山一般岿然不动，任姜黛靠着他。

  周遭熙熙攘攘，姜黛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嘴唇仿若触到了他整齐的衣襟。

  那股只有他身上才有的冷檀香，冷不防钻进她鼻子里，让人觉得安宁。

  姜黛忽觉眉心有些凉，不由抬起头来看，却见是一小片一小片的雪白稀稀疏疏地从漆黑的夜空里飘落下来，被熹微的灯火映得暖黄暖黄的。

  落了几片在褚昱的肩上，雪花在他深色的衣上，极为晶莹剔透。

  姜黛伸手往他肩上拂去了落雪，低语轻细道：“下雪了。”

  褚昱垂着眼眸，那不悲不喜的目光微微流转，定定地落在她脸上。

  片刻，他低下头，与她道：“信已不在我手上，我还不了你。”

  “那信在哪儿？”

  姜黛一引颈仰头，额头勘勘抵着褚昱的下巴。她视线无端落在了他的喉结上，随着他说话时发出低沉悦耳的颤鸣。

  褚昱低着的眉梢斜飞入鬓，他神色思量，道：“这是隐私。”

  姜黛：“……”果然不能对他抱什么期望！

  随后拍卖结束了，拥挤的人群才又散了开来。

  再逛了一会儿，黑市快要结束了，从开始那头，已经有人一盏盏地点亮了灯笼，正朝结束的这头缓缓蔓延过来。

  而两边的古董铺子，也相继亮了灯，开起门做生意。

  褚昱带着她走到一家古董铺子前，抬脚走了进去。

  先前的锦衣卫已经来打过了招呼，此刻掌柜的见了二人，忙上前见礼。

  掌柜的说道：“听说东家要选东西，这店里的东西东家尽可看看。”

  这古董铺里东西不少，除了前面柜台上摆放出来的，还有后面没有摆放出来的东西。

  姜黛从掌柜这里了解到，这里的黑市并不是每天晚上都有，每逢黑市一开，古董铺子也会进一些东西。

  姜黛前前后后地观摩挑选时，褚昱便坐在铺子里窗前的一把椅子上，掌柜的往几上斟了热茶，褚昱靠着椅背，安静地看着铺子外面正落雪。

  雪花顺着屋檐细细碎碎的飘下，像是春日里飘飞的柳絮，独独添了清寒。

  若是没有姜黛的提醒，大概褚昱也不会有这份闲心，静坐下来听雪。

  姜黛的身影在灯火温黄的铺子里走来走去，时而往褚昱面前晃悠一下，不觉匆匆，却满室闲暇。

  姜黛手捧着一个古瓷花瓶，侧头看着他问：“褚都督，这个可好看？”

  褚昱将视线从外面的落雪上收了回来，先看了她一眼，才看着她手上的那个花瓶，道：“宫里还少这个？”

  姜黛眯着眼似笑非笑道：“谁说我是给你们挑的，义母喜花，若是用这花瓶给她插花，再好看不过。”

  褚昱无语了一会儿，道：“你还是先挑寿礼比较好。”

  只是姜黛来来回回看了几遍，都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

  这时店铺里的伙计从外面捧了件东西回来，用绸布盖着的，应该是今晚黑市的收获。

  姜黛揭开绸布一看，只见那是一樽散发着温莹光泽的古玉佛。

  卖家说这古玉佛是从先人墓葬里挖出来的，历史悠久，和皇宫扯不上关系；掌柜的也仔细验过，所言应当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