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昱毫无起伏地回道：“能遇首辅在此地闲弄风月，也是难得。”

  苏砚道：“让大都督亲眼撞见，我不好意思得很。”

  可看他一脸的春风得意，哪里有半点不好意思？

  褚昱身边的几人回过神，八面玲珑地笑着与苏砚寒暄，心里却炸开了锅。

  首辅一向洁身自好，从不曾听他与哪个女子亲近，今日居然亲眼看见他怀里搂着女人！

  姜黛埋着头，脚上也不闲着，一脚踩住苏砚的鞋面，用力地碾了碾，又碾了碾。

  苏砚维持着笑容不变，低声与姜黛道：“别闹，跟同僚打招呼呢。”

  姜黛：“是不是给你一壶酒，你还能跟他们对窗聊起来？”

  她推了推苏砚，苏砚将她搂得更紧，压在他怀里有些喘不过气。

  苏砚一直与褚昱的眼神对视碰撞，均不动声色。

  姜黛除了跟苏砚暗暗较量以外，也没有过于轻举妄动。她不能露脸，也知道正是因为如此，苏砚才一把将她搂入怀。

  她心里恼火，谁会相信她只是想还个玉佩，只是苏砚这厮万分的不配合？

  苏砚低下眼帘看了一眼这会儿倒安分的姜黛，见她的手还扒在自己的腰带上忘了抽开，嘴角便上挑起来，垂头附在她耳边，可那视线却是看向对面的褚昱，轻声道：“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你很迫不及待的。”

  诚然，从对面的角度看来，姜黛拉扯着苏砚的腰带，就像是要扒了他的衣服似的……居然连窗户都不关，可见是有多么的心急。

  姜黛顺势在他腰上用力地拧了一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么，那我有多迫不及待呢？”

  苏砚朝对面道了一句“大都督请慢慢赏景，恕不奉陪”，然后慢条斯理地关上窗。

  关窗那一刹那，姜黛就跳脚地第一时间把他推开。

  苏砚斜倚着窗棂，抚着腰上被她揪过的地方，道：“好歹我也是帮你打了掩护，你就这样对我？”

  姜黛冷笑：“为我打掩护？你怎么不跟他们继续聊，聊到晚上顺便一起吃晚饭？”

  苏砚笑笑，道：“我是首辅，在外面要注意影响啊。我要是一慌，别人立马就抓住不放了。”

  “那是你的事。”

  “可扯我腰带的人是你，也不是别人。我名声受损，你要负起责任。”

  姜黛笑得分外温和，道：“那要不要我的腰带也给你扯一下，我们就算扯平了？”

  苏砚道：“此想法甚好。”

  然后姜黛就开始捏手指骨，捏得啪啪作响，又活动了一下脖子，大有要干他一场的气势，“来，你放马过来。”

  苏砚就笑，道：“算了算了，我不与女子一般见识。”

  方才苏砚搂着她时，她已经将玉佩塞进了他衣怀里。现在物归原主了，姜黛不必要再在这个地方久留。

  只是她刚开门要走时，苏砚也不强留她，只道：“你走吧，估计这会儿你一出去，对面那几个老滑头的人正在外面候着，想看看你的真面目呢。”

  姜黛脚步顿了顿。

  苏砚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道：“你若是不想被发现，就等他们走了再出去，你若是不在乎这个，现在就可以走。”说着，清酒入喉，“反正我随便，也乐意对你负责。”

  这要是被对面那些人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她和苏砚就真的有嘴说不清了。

  于是姜黛又转身走了回来，道：“既然这么乐意对我负责，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这些？让他们发现了我不是更好吗？”

  苏砚看着她的眼睛，道：“对我是好，但对你不好。我不想你因为流言蜚语跟我在一起，我要你心甘情愿地跟着我。”

  姜黛心上一怔。

  后来她和苏砚留在房里，一直等，等到对面的阁楼里的人酒过三巡，吃饱喝足才有了散场之意。

  苏砚所料不假，阁楼里的官员们果真派了自己的下属，在下面盯着。若是那时姜黛就离去，肯定会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的。

  下属来传消息，官员们脸上的表情就有点意味深长。

  没想到首辅和那女子一直在房中，半步都不曾出过房门啊。

  阁楼里的房间十分宽敞，除了吃饭用的地方，还有暂歇用的床榻，两人在房中究竟干了些什么，着实很令人遐想。

  如此捱到了半下午，那些官员见苏砚和神秘女子还不出阁楼，最后只好散场离去。

  褚昱可没有他们这么闲，过来吃了个午饭，便先行离开。

  他走在梅园中，从那阁楼下勘勘经过。他脚下似乎停滞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阁楼的两扇窗紧闭着。

  可是他脸上总是一股寻常，不见半分着急之意。只有那双眼里，慈悲下包含着森罗万象。

  不管楼上的人在房里做什么，总之不会轻易露面便是了，那样才是明智的。苏砚不光是做给那些官员看的，还是做给他看的。

  苏砚以为他也会感到着急吗？就像那夜姜黛高烧不止被他半路截胡、而苏砚着急时的一样？

  褚昱最终也只滞了短短一瞬，便步履沉稳地离开。

  等半下午过后，那些人都散了，姜黛才偷偷摸摸地从阁楼里出来，哪还能让苏砚送她回去，就连她自己回姜家也跟做贼一般。

  本来只是吃个中午饭，没想到回姜府时已经是傍晚了。

  山芙很是疑惑又担心，见她回来，就八卦地问：“为什么和首辅一顿饭要吃那么久？是不是吃过饭以后又和首辅去哪里玩了？二小姐是不是对首辅有感觉了？”

  姜黛揉着额头进门，道：“有感觉啊，而且这股感觉还非常强烈。不揍他一顿，就感觉浑身难受。”

  山芙道：“大都督就不会让二小姐有这样的感觉。”

  姜黛脸一瘫：“一提他我就更难受。”

  还有种脑仁儿隐隐作痛的感觉，大约是偏头痛又犯了。

  吃顿饭也能遇上，而且就在对面，还看戏一样地看着你，不仅他一个人看，还带着别人一起看，能不让人上火么。

  虽然姜黛心里清楚，褚昱突然出声，总比等他那边的官员先发现了的好。若是叫他那边的官员发现了，说不定就看清姜黛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