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黛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平淡道：“从哪里倒的，就要从哪里起来，这不是很浅显的道理么？”

  在街上没走多久，便有一辆马车缓缓与姜黛并排着走。

  姜黛很想忽视，但这样一辆马车大剌剌地跟着她，委实太过招摇。

  姜黛忍无可忍，咬牙微笑着抬头，冲那马车车窗道：“有意思吗？”

  车窗帘子缓缓抬起，露出里面苏砚的轮廓，他侧头朝姜黛看下来，笑道：“真是好巧。”

  姜黛抽了抽嘴角，分明跟了她一路，哪里巧！

  苏砚毫无自觉，十分悠然地说道：“正好忙完了事，本来想着去接你，没想到在街上碰见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陪我去吃饭，如何？”

  姜黛站在街边未动，来往行人如织，苏砚的马车便也停靠在她旁边。

  苏砚撩起车帘，探出身，雪青色袍角散落在马车的车辕上，他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朝姜黛伸来，那手指修长白皙，温润如玉，脸上的神情也是似笑非笑的。

  如此一副清贵俊雅的形容，怎不叫街上来来往往的姑娘们芳心乱颤？

  只是他目光自始至终落在街边的小女子身上，不曾往旁的花儿草的多看一眼，街上的行人仿佛成了一道流动的背景。

  而他和她便成了流动的人潮里一幅定格住的画面。

  只要姜黛不跟他走，苏砚便不会收手。

  这家伙表面跟你笑嘻嘻，蛮横起来时也不跟你商量的。

  在街上杵着只会引来更多的目光，遂姜黛黑着脸，把手放到他的手心里，由他将自己拉上了马车。

  山芙跟着也无用，所以先行回了姜府。

  眼下马车在一家酒楼门前停了下来，姜黛下得马车，只见酒楼门庭阔气，进出的客人均是衣着不凡。

  苏砚带着她便步入门庭，酒楼内的掌柜见了他来，熟门熟路地亲自把他引去后园。

  不想后园内别有洞天，这个时节园中正盛开着一簇簇饱满的梅花，空气里暗香浮动。

  在园中，一道道木制回廊把一座座精致的小阁楼相连起来，坐落在这梅花林里，若隐若现。

  每座小阁楼上二楼都只有一个房间，只招待一处贵客。

  姜黛进去时，里面十分清静别致，苏砚站在房门边，与引路来的掌柜点了饭食，随后才悠闲地走了进来。

  姜黛走到窗前，推开格子窗，一眼看出去，下面满园梅花映入眼帘，还依稀看得见对面阁楼上的格子窗。

  她随意地趴在窗棂上，眯着眼嗅着满园冷香，道：“你们这些京贵，可真是会享受。”

  苏砚道：“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还是有资格享受一下下的吧。”

  姜黛回头看他，嗤道：“堂堂首辅，能别说得那么可怜吗？”

  茶炉上的茶水正沸，苏砚斟了一杯热茶塞进姜黛的手里，给她暖手。姜黛看着手里这杯青翠的热茶，温暖着她凉凉的手指尖，不得不承认，他细致入微起来的时候，少有人及。

  姜黛手捧着热茶，道：“这么快就把烂摊子收拾妥当了？”

  苏砚给自己也倒了杯茶，道：“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再拖下去，皇上会不高兴的。”

  姜黛垂着眼，掩下眸中的深浅不定，道：“盐铁案结案了，那试图伤害清宁的那伙子乱党呢？你的农商新政，应该进行得也不怎么顺利吧。”

  苏砚笑了笑，道：“你是在关心当下时局，还是在关心我？”

  姜黛道：“你就是当下时局。”

  姜黛以为苏砚不会跟她说太多的，不想苏砚却告诉她道：“劫持公主，当然不能放过，皇上等着结果，所以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至于农商新政，得百姓支持，进行得还算顺利，那些世家财阀，我给他们脱离新政另当别论，他们自然而然只有依附朝廷才能谋得利益。”

  姜黛道：“应该说是他们要依附于你才有新的利益，而不是依附朝廷吧。”

  这农商新政一出来，百姓们的呼声就很高。可那些名声，说到底都是为将来苏砚所支持的皇子赢的，苏砚自身笼络住了世家财阀，那才是最实际的利益。

  说不定搞新政赢民心只是顺便，苏砚真正的目的是收拢这些财阀才对。

  这次清宁公主被劫一事未成，可能反倒成为苏砚手中的筹码。苏砚这次保住了他们，以后他们都可以为苏砚所用。

  “想什么呢，茶凉了。”

  姜黛道：“亏我还担心你斗不过褚都督，现在看来，完全是多余。”

  苏砚换了杯盏，重新给她添了杯新的，道：“你知道我最大的破绽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抬头，深深地看着姜黛，“是你。”

  姜黛一怔。

  “所以你最好不要对褚昱抱什么幻想，他对你好都是源于我。他这人，比我更狼心狗肺。”

  姜黛闻言就笑了，笑容很浅淡，她从来没对谁有过幻想，她很清醒，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加以利用的不是么？

  苏砚低低地问：“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你知道我一直等着你开口。”

  ……怎么这一个两个都觉得她想要得到什么，应该直接向褚昱或者是向苏砚开口去要求呢？

  姜黛道：“开口什么？开口求你帮我达成目的？做一个你身边的寄生虫，只管着坐享其成是么？我是会寻求捷径，可也不至于贪心到一步跨到终点，就算是捷径也是经过我辛苦开拓来的捷径，因为任何没经过努力得来的东西，到最后它都是站不住脚的。”

  苏砚听着，眼底里浸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道：“大抵如此，所以我才这么喜欢你。”

  姜黛惊讶道：“啊，你喜欢我吗？”

  他认真地看着姜黛，道：“是啊，如果我喜欢你，你会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