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婢立刻捧了痰盂上前。

  游夫人还想竭力忍着不咳，姜黛却拍着她的后背，道：“咳吧，咳出来好受些。”

  姜黛的话有一种让人信服又安定的效果，游夫人果真不再忍着，趴在床前开始咳嗽，姜黛还拍打着她的后背。

  游重见她着实难受至极，刚要阻止，却见游夫人哇地咳出许多淤痰。

  这一出痰，游夫人躺回床上，只觉身心顺畅。

  姜黛道：“把花拿走，以后房里也不要摆花了，尽量远离鲜花。夫人的症状由过敏源引起，看样子夫人是对花粉过敏，多年来病情才反复无常。”

  游重一听，连忙让丫鬟把花取走。

  游夫人有些遗憾，淡淡笑道：“以后我都碰不得花了？”

  姜黛道：“美丽的东西不一定适合留在身边，留不住的时候，远远观赏也未尝不是一种雅趣。”

  这一晚相处下来，姜黛尽心尽力，游夫人也能感觉到，此时对她已是十分亲切信赖。

  游夫人见姜黛豆蔻年华，需得付出多大努力，才能有这一身本事，还有那看穿世事的觉悟，不由心生怜爱，拉着她的手道：“你懂得比我还多，能教出这般女儿，你母亲定是非常优秀之人。改日我定亲自登门拜访。”

  姜黛笑笑，若无其事道：“那夫人可能要白走一趟，我母亲已经不在了。”

  游夫人一顿，有些歉疚自己忽然提起这个话题，好在姜黛面上并无异样。

  后来丫鬟送来清淡膳食和汤药给游夫人用，游重则带着姜黛去膳厅用晚膳。

  眼下天色已晚，游重了解姜黛来时的情况后，知道她肯定没有用晚饭，所以命人备下了。况且他担心游夫人的状况，自己也还没吃。

  游重边走边问：“我夫人什么时候可以痊愈？”

  姜黛看他一眼，“痊愈？大人想太多了。”游重脸色一变，她又道，“只不过只要抑制不病发，基本与常人无异。除了不接触过敏物质，饮食清淡，还应注意不要忽冷忽热，一旦有个头疼脑热，可能就会旧疾复发。”

  姜黛的话听得游重心里是抑扬顿挫，他只能默默地记下。

  哪想将将转过花园，正纠结的游重忽而豁然开朗，对着那边回廊便出声喊道：“大都督回来了？”

  姜黛脚步一顿，当即循着游重的视线往那边看去，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风吹草动的痕迹。

  只见那边，褚昱带着两名锦衣卫，正从回廊下经过。

  他闻声停了停脚，侧目朝这边看来。

  廊下的灯火温黄又宁和，衬得那抹身姿、那双眼，总让人感觉少了几许人间的烟火气。

  只是在姜黛看见他的那一刻，额角一抽，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在这里遇见他？

  下一刻游重已经移步往前迎了去，姜黛不住地捏额角。

  她蓦地反应了过来，卧槽哦，游重是这里的都指挥使，掌管军政的一把手，那不就是褚昱的直系下属吗？

  她后来才知，褚昱到了这城里后，是直接在游重家下榻的。

  山芙见她反应，不由问：“二小姐你怎么了？”

  姜黛一脸唏嘘道：“偏头痛又犯了。”

  那厢游重与褚昱交谈了几句，回过头来对姜黛朗声道：“二小姐与褚都督是认识的吧，上次我听说褚都督刚来的那晚送回家的人正是二小姐呢。”

  姜黛当即放下了揉额角的手，山芙见识到她变脸之快，抬头时已是一副风轻云淡，道：“游大人真是消息灵通。”

  游重又哈哈笑道：“正好褚都督才回，也还没来得及用晚饭，不如大家一起吧！”

  姜黛：“……”

  莫名其妙地，最后姜黛就跟褚昱坐在一张桌前用饭了。

  关键游重还觉得只有三个人围着一张大膳桌不方便，就换了小点的膳桌。

  姜黛一脸平淡地坐在褚昱身边，避无可避地又闻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

  褚昱不置可否，姜黛则面无表情地看着游重热情张罗。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和这位褚都督同桌，还坐在一起。他只是往身边随意落座，姜黛便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

  这还是其次，主要还是因为姜黛在没有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借用了一下他的关系，若他要是追究起来，自己不是理亏么。

  游重虽是都指挥使，他私底下也是个豪放爽朗的汉子，和褚昱的关系看起来不错，大抵是一直有交情的。

  游重一心牵挂着自己的夫人，在没遇到褚昱回来之前，他可能还要陪同姜黛一起用完饭，但是现在褚昱回来了，他居然如此不客气地草草吃几口就走，美其名曰还让姜黛和褚昱叙叙旧……

  姜黛抽了抽嘴角，喂，当他们关系很好吗？

  但是姜黛面上滴水不漏，两人居然十分心平气和地坚持把这顿饭吃完。

  褚昱随手帮姜黛递了递茶，姜黛顺带帮褚昱斟了斟酒，竟意外的融洽和谐。

  姜黛斟酒时想起姜玉箐的先例，还道：“我会被当成刺客抹脖子么？”

  褚昱回她：“今日没那个闲心。”

  姜黛抿了口茶，眯着眼又道：“褚都督找到苏砚了吗？”

  “他与我捉迷藏，藏得正深。”

  大家都是成年人，没事捉什么迷藏。姜黛心里越发笃定，褚昱到此处来，绝对是来做掉苏砚的，说不定上次树林里的杀手也是他这头的。

  偏偏嘴上还说得这样寻常。

  呵呵，还好兄弟！

  但愿褚昱找不到苏砚才好，姜黛心里下意识就冒出这样的念头。

  那妖孽，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被找到吧。

  正思绪时，褚昱寒暄一般道：“你呢？在姜家快要混不下去了？”

  姜黛：“……”

  他不难知道自己的处境。但就像自己不会帮他一样，他也不会帮自己。

  姜黛淡淡然道：“今晚回去以后，就又混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