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箐温婉地笑笑，赶紧圆场道：“许是二妹才从乡下回来，不懂府里的许多规矩，不知道丫鬟是不能随便穿主子的衣服的。祖母千万不要生气，仔细身子。”

  老夫人打量了姜黛两眼，这乡下丫头若不是能治她的眩晕病，她本也是瞧不上眼的……现在她又坏了规矩，老夫人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老夫人训斥道：“卿丫头不懂可以问问府里的人，免得让人看了笑话。”说着眼风往山芙身上一扫，十分严厉，“二小姐不懂，你这丫鬟难道也不懂吗？吴氏是怎么挑的人，不仅不挑一个知礼数的教教二小姐规矩，反倒乱上添乱！”

  姜玉箐抿着唇不再说话。

  吴氏不是名门闺秀出身，又是妾室扶正，老夫人对她也不怎么看得起。

  而吴氏自从做了当家主母过后，只顾着把姜闻修哄好便是，再懒得来应付她这个老太婆，因而婆媳间的关系一直冷淡如水，也不见吴氏早上过来给她请安。

  现在有话说了，老夫人当然不会落下。

  老夫人正要命人把山芙拖下去杖责，适时姜黛不慌不忙地走到山芙身边跪下，磕头道：“祖母，山芙的衣装，是昨日大姐姐亲自送过来的。大姐姐说这些衣裳虽是她穿过，好歹也有七成新，丢了可惜，便留了下来。我确实不懂府里的规矩，今日才得知，主子的衣裳是不能随便给下人穿的，那大姐姐送的衣裳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送给山芙的，而是送给我的？”

  姜玉箐面色有些涨红。

  昨日她还向老夫人保证，要给姜黛送衣裳呢，现在这是要她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她刻意送了旧衣过去打发姜黛吗？

  她在府里一向是个知书达理、温婉有度的大小姐，这样一来，不就成了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之人了？

  如果今天姜黛老老实实地穿了她送去的衣裳还好，就算不是新的，逢老夫人问起，姜玉箐也可以说是赶制新衣裳需要时间。

  可现在姜黛主动把事情挑明了，她反倒不好回答。

  最终姜玉箐只能道：“回祖母，以前山芙便是在孙女和母亲那里当差的，孙女与她情同姐妹，所以才……”

  姜黛回头喜怒不惊地看她道：“那大姐姐是明知故犯啊。”

  一直旁观的姜玉露却适时开口说道：“山芙与大姐姐情同姐妹，可二姐与大姐姐才是真姐妹，如今山芙有了大姐姐赐的衣裳穿，二姐姐却还是那身布衣呢。”

  姜玉箐面色有些僵硬，道：“二妹回来得匆忙，赶制新衣也需要时间。”

  姜玉露便对姜黛甜甜笑道：“二姐比我身量大不了多少，想来我的衣裳也是能穿的。之前祖母赏的两身新衣还没穿过，回头往二姐那里送去。”

  老夫人活了一定的岁数，怎会看不懂其中的缘故。她知道姜玉箐故意送了旧衣给姜黛，也知道姜黛是在借题发挥。

  既然姜玉箐承认山芙与她情同姐妹，衣裳又是她亲自送的，那山芙便没什么错了。

  她还一脸发懵，被老夫人叫起来退下去。

  不然闹下去还不好收场。

  姜玉箐一向是让老夫人最放心的孙女，没想到今日所为也染上了吴氏的小家子做派，难免让她心中不快。而姜黛的借题发挥，同样让老夫人心生反感。

  因而坏心情一来，容易上脑，老夫人便又开始揉额头。

  姜黛问：“祖母又不舒服了吗，要不要我替祖母揉揉？”

  这请安请得十分糟心，老夫人片刻也不想多留她，便语气不善地挥手道：“回去，都回去。”

  姜玉箐看了看姜黛，眼神依旧轻柔，眼角却微微闪过一抹得色。今日她让自己在祖母面前难堪，可她也惹了祖母的厌烦。

  这些年姜玉箐一直养在老夫人身边，岂是姜黛这个乡下弃女一朝一夕所能替代得了的？

  老夫人昨日待姜黛亲切，是因为她有点用，而老夫人待姜玉箐亲切却是源于日久相伴的宠护疼爱。

  一旦姜黛失去了她的作用，想来老夫人也不会对她这个乡下弃女高看一眼。

  正起身要走，姜黛忽而道：“我原想今日为祖母针灸一次，看来只有下次了。”

  既然她还有点用，那她当然要将这点作用发挥到极致啊。

  姜玉箐一顿，回头看来，看见老夫人又有些心动，就听姜玉露说道：“祖母，不如让二姐留下来针灸吧，她昨个给祖母揉得很有效呢。”

  老夫人巴不得自己的眩晕病能早日痊愈，结果还是把姜黛留了下来。

  姜玉箐怎能放心留姜黛一个人在这里，便道：“那琼琚也留下来陪祖母说说话吧。”

  姜玉露看了看姜玉箐，又看看姜黛，脸上始终挂着甜甜的笑，然后退下了。

  随后老夫人命人按照姜黛的吩咐去准备一副银针。

  很快银针就送来了，老夫人斜躺在软枕上，姜黛开始给她的肩颈及脑部施针。

  以往家里不是没请过大夫来针灸，哪次大夫不是轻捻慢扎，生怕深了半分。

  而那银针到了姜黛的手上，她往燃着的火光里扫过，而后精准而利落地扎入了穴位中，动作如行云流水。

  大夫要半炷香的功夫才能把银针全部扎入，而姜黛只用了短短片刻。

  姜黛道：“接下来祖母静候两刻时辰便可。”

  而旁边看着的嬷嬷和姜玉箐则瞠目结舌。

  老夫人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这么厉害。一时态度又有所转变，慈声道：“辛苦卿丫头了。王嬷嬷，去给卿丫头拿点茶点来。”

  姜玉箐看着姜黛与老夫人说着话，一张美丽的脸上阴晴不定。

  她方才还以为老夫人对姜黛厌恶了呢，没想到才一会儿工夫，就又变得亲热了起来。

  她不能让姜黛和老夫人亲近，若是老夫人也对姜黛生了怜爱之心，往后做了姜黛的靠山怎么办？

  姜玉箐万万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这次接姜黛回来，可不是给她安逸地当什么二小姐的，她充其量只能是自己的替身。

  姜玉箐看着老夫人肩颈和脑部插着的银针，心想若是这次姜黛搞砸了，老夫人估计再也对她亲近怜爱不起来了吧。

  别说让她近身了，就是看也不想再看见她！

  这样的心思一上来，姜玉箐便转身去桌边倒了一杯茶，朝老夫人送来，并道：“说了这么些，祖母也口渴了吧，祖母喝杯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