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黛这才抬眼看她一眼，“如果你非要吃，可以拿两碗。”

  山芙脑子灵光，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就去后厨。

  只一碗就够了，二小姐找虐想吃那馊粥，可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了！

  山芙动作快，厨房果真今天准备的依然是馊粥，可能是昨天夫人大小姐他们吃不完剩下的，这样下去每天留给姜黛的都是馊粥。

  山芙也没忘照姜黛说的拿了蔗糖回来。

  姜黛慢条斯理地把蔗糖放进馊粥里，搅拌均匀。

  山芙在旁边干瞪眼看着，就等着她吃一口呢。

  结果姜黛抬起头来看她，道：“去挑一身昨个大小姐送来的裙子来。”

  山芙也不知该挑好的还是坏的，生怕再中姜黛的套，于是挑了件不好不坏的。

  姜黛道：“赏你了，去换上吧。”

  “……”山芙欲哭无泪，最后还是要被她给套进去！

  山芙道：“二小姐，奴婢是下人，不能穿主子的衣服的……”

  姜黛悠悠道：“大姐姐把衣服送我了，便是由我自由支配。我说你穿得，你便穿得，谁叫你我主仆情深呢。”

  啐！去你妈的主仆情深！

  山芙晓得，她分明是要把自己推出去当众矢之的！

  山芙凄凄楚楚地哭道：“二小姐一定要这样为难奴婢吗……奴婢会被打死的啊……”

  姜黛讥诮地挑了挑嘴角，道：“为了一件衣服，夫人便要将她精心派来的人打死？那还不至于。”

  山芙脸色白了白。

  姜黛顿下搅弄调羹的手，侧目看向山芙，窗外的晨光打照在她的侧脸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有种压抑的紧迫感。

  她道：“但我若要弄死你，绝对是极其简单的，你信不信？”

  山芙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姜黛继续手里调羹搅拌的动作，“所以你要不要重新选一下，看看站哪边活着的几率更大一些。”

  山芙后背上已经密密麻麻出了一层冷汗。半晌，她抱着裙子，僵硬地转身，喃喃道：“奴婢这就去换上……”

  直到要去请安的时候，也不见姜黛动过那碗馊粥。

  山芙试探着问：“二小姐……不吃么？”既然不吃，为什么又要让她去厨房里拿来？

  姜黛抬脚往外走，道：“请安的时间到了，我回来再吃。”

  等请完安回来，估计更馊了吧……

  这清晨里满园清新。

  一路上山芙都十分不自在，她身上穿的是姜玉箐穿过的衣服。

  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往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可是这位二小姐，压根不按常理出牌，先前山芙确实被她的气势给震住了，现在一个劲地懊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山芙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会儿到了老夫人那里，那么多人看见她这么一番衣着，她会是个什么死法。

  山芙在花园里停了停脚步，乞求道：“二小姐，奴婢还是回去换丫鬟服吧。”

  姜黛回身打量了一下她，道：“这样挺好看的，人也长得清秀。”

  “奴婢保证以后会听二小姐的话，求二小姐放过奴婢！”山芙说着就要往姜黛面前跪下来。

  姜黛托住她的手臂，看似随意，可那手上的力道大得很。

  山芙心惊，她原想在花园里跪地不起，就算耽误了请安，引来了其他下人的围观，也能证明她无辜，全是姜黛逼迫她这样做的。可是现在她根本跪不下去！

  姜黛轻声道：“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是大小姐在向我下跪，你这样让我很难做。你若安分守己地待在我身边，今日我可保你无虞；但你若擅作主张，那我可就不担保了。”

  山芙对上她温和的视线，心中端地一颤。

  说着姜黛眼梢微抬，看向山芙的侧身后，嘴角一挑就笑了，又道：“你看，说来就来。”

  话音儿将将一落，山芙背后就响起了脆生生的呼喊：“姐姐！”

  昨日也是这个时候，姜黛在花园里与姜文谦碰上了。昨日他要去上早学，见了姜黛，骂了句“孽女”，昂头挺胸地就走了。

  今日又在此时此地碰上，顺理成章。

  山芙身子一僵，那头姜文谦就已经快步跑上前来。

  他看山芙穿的衣服好像是他姐姐姜玉箐的，就自然而然地把山芙当成了他姐姐，又见姜黛也在，还抓着他“姐姐”的手，便以为是姜黛在欺负他“姐姐”，顿时冲过来就要把姜黛推开。

  姜黛及时侧身让了让，使得姜文谦推了个趔趞。

  姜文谦瞪着姜黛，那张唇红齿白的小嘴里骂道：“孽女，谁让你用脏手碰我姐！”

  姜黛道：“对二姐是不是还是应该礼貌些？”

  姜文谦小脸上尽是嫌恶，道：“我听我爹叫你孽女，你算狗屁二姐？我娘说你只不过是个乡下来的贱人！”

  姜黛十分平和道：“是么，那你爹娘还说了什么？”

  姜文谦正在气头上，根本见不得姜黛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便恶狠狠道：“我娘还说，你的死娘就是个贱人，死了也不忘给家里弄得乌烟瘴气，还留下你这个孽种！贱人生下个小贱人！”

  什么样的嘴里吐出什么样的话来，即便是姜黛亲耳听到吴氏骂这些，也不会觉得奇怪。更何况姜文谦还是吴氏的儿子，从小便耳濡目染。

  姜文谦目中无人惯了，就连他身边的丫鬟也未觉得有何不妥。

  那丫鬟无视了姜黛，像哄祖宗一样对姜文谦道：“小少爷，咱们快去上早课吧，再耽误就要迟了。”

  丫鬟这一说话，姜黛便像似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昨日在我房里发现了一枚平安符。”

  姜文谦丝毫不避讳，仰着鼻孔出气，得意道：“昨天算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平安符是吴氏去寺庙里替姜文谦求来的，姜文谦自己并不太在意。没有了他还可以换新的。

  可他的丫鬟便不那么想了，现在那平安符在姜黛手里，不就等于证明昨天姜文谦到姜黛的院子里胡作非为了吗？若是姜黛把平安符交到老夫人的手上，姜文谦当然没事，但她这个做丫鬟的说不定还得挨罚。

  遂丫鬟理直气壮地对姜黛道：“那平安符在何处？还请二小姐归还。”

  姜黛笑了笑，道：“在我屋里的柜头上，你可自行去取。”

  丫鬟要去取，又放心不下姜文谦，一时有些踟蹰。

  姜文谦不耐烦道：“你速去速回，我和我姐且在这里等你。”

  山芙脸色千变万化，丫鬟从头到尾都不敢正眼看她，真把她当成是大小姐姜玉箐了，而姜文谦更是一心顾着羞辱姜黛，也没仔细看一眼。

  现在丫鬟要去取平安符，姜文谦以为自己和姐姐待在一起，平安得很。

  于是还不等山芙解释一两句，丫鬟垂着头就轻快地挪着脚步就往风晓院的方向走去。

  姜黛眯着眼看着那丫鬟的身影渐远，眼下花园里又没有别人，她才对姜文谦道：“不愿认我做二姐，如今倒是对一个丫鬟叫姐叫得亲热。”

  “你胡说什么？”姜文谦怒目而视。

  姜黛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山芙，似笑非笑道：“也不仔细看看，这是你姐么？”

  姜文谦终于肯仰头仔细地看上一眼。

  这一看，发现站着的哪里是他姐，分明是个穿着他姐衣服的丫鬟！

  顿时姜文谦气不打一处来，过去便要往山芙的腿上踹，结果还没走近，忽觉后领一紧。

  姜黛勾着他的衣领，又漫不经心地把他拉了回来。

  姜文谦大怒：“你干什么！”

  姜黛直勾勾地盯着他，声音温和地道：“姜文谦，骂人不带骂娘的，你娘没教过？”

  姜文谦冷哼一声，底气十足地叉腰道：“骂的就是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你和你娘一样的不要脸！”

  姜黛伸手就摸摸姜文谦的头，笑笑道：“真是调皮。”

  姜文谦当即挥着自己的手臂就要打开她的手。哪想，姜黛手指忽而一收，一把就拽住姜文谦的头发，将他头皮紧紧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