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血脉

  白玉堂上下打量了一下梅不声。

  屋顶上，天尊激动了，搓搓小四子，“好有趣！”

  小四子从小荷包里摸出两个核桃，给小良子。

  小良子接过来咔嚓一拧，捏碎了壳，挑出核桃肉，跟小四子两人并排坐着，边吃边看下边的情况。

  同样看的开心的还有霖夜火和邹良，邹良嫌抱着哑巴重，哑巴也不舒服，两人索性跑进一旁茶楼要了个二搂靠窗的雅间看热闹，这么巧，正好在小四子他们坐着的屋顶下边。

  茅山派几个弟子一指沈茂，“展昭，你开封府不是掌管开封治安的么，杀人凶手就在这儿，怎么不抓他进衙门？！”

  展昭瞧了瞧那几人，笑问，“何人被杀？”

  “都说了，我们师兄冯胜！”

  展昭点了点头，“各位的意思是要报官是么？”

  “我师兄的尸体你们都抬走了！还要报官？！”

  展昭摇了摇头，“抬回开封府的只是擂台上的一堆盐而已，可不是你师兄，你师兄的尸体呢？”

  “我们怎么知道？！”

  “你既不知道尸体在哪儿，怎么就一口咬定你师兄已经死了？难道不是失踪了么？还是说……”

  展昭瞧梅不声，“你们确定冯胜变成了盐？”

  天山派几个徒弟彼此看了看。

  “就是啊！”有几个嚷嚷，“所以你开封府查不查啊！”

  展昭脸上露出困惑之色，“那就跟沈茂说的情况一致啦，你怎么确定是他把你师兄变成盐的？”

  “当时他离我师兄最近！不是他还能有谁？！”

  展昭指了指说话那人，“你现在离他也很近啊，不见你变成盐？”

  说着，展昭回头问沈茂，“你要不要变一个试试看？”

  沈茂佩服地看展昭——哇！不止长得帅口才也好好！

  茅山派一群小道士让展昭绕了几个弯都绕糊涂了，都回头看梅不声。

  白玉堂倒是看出了点门道来，展昭看着像是在跟那群小道士逗闷子，可事实上是在套话。茅山派的人知不知道人怎么变成盐暂且不计较，但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然怎么这么肯定冯胜已经死了？通常听到这种传闻，第一时间应该是去找同门猜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不是在这里堵天雨轩的人。之前沈茂也说过，天雨轩和茅山派有些矛盾，这就是原因么？

  屋顶上，跟小四子和小良子一起吃核桃的天尊戳了戳殷候，“你家猫崽子真是油光锃亮。”

  殷候点了点头，说，“接着看吧，更热闹的来了。”

  天尊不解，“什么？”

  殷候示意他看远处。

  天尊和小四子一起抬起头，就见远处，几个道姑正赶来。

  “哎呀！”天尊拍殷候，“跑前面那个不是苏九姑那丫头么？”

  小良子和小四子突然就来精神了，盯着仔细瞧。

  “嚯！”小良子摸着下巴点头，“那阿姨长得可以啊，年轻那会儿应该更漂亮。”

  小四子一边嘎吱嘎吱嚼着核桃肉，一边点头。

  屋顶下的雅间里，霖夜火突然问邹良，“你有没有听到小良子的声音？”

  邹良看了霖夜火一会儿，“你也听到了？我还以为我幻听……”

  说完，两人都抬头瞧屋顶的方向。

  ……

  “好一副伶牙俐齿。”梅不声冷笑一声点点头，“你魔宫混淆是非的本事真是代代相传。”

  梅不声说得轻巧，展昭一边眉毛可挑起来了——啥？你丫说谁呢？

  雅间里，霖夜火扒着邹良直晃，“完！梅不声出了名的嘴毒，要踩火药桶了。”

  “哼。”梅不声背着手一抬头，“我茅山派世世代代都不跟人打交道是对的！你一个歪门邪道之后，凭什么主持正义？”

  梅不声话一出口，屋顶上殷候脸唰拉下来了，老爷子双眼都开始闪红光了，一旁天尊和小良子赶紧拉住。

  雅间里，邹良问霖夜火，“这老头难道被殷候也抢走过意中人？”

  “呃……”霖夜火搔头，“是啊，这个发展走向好奇怪，怎么火气不是冲着白玉堂，却是冲着展昭去……”

  展昭生气没？生气了！他眼前是没桌子啊，有的话桌早就掀了。

  展昭自然是要回嘴的，“我魔宫如果是歪门邪道，你茅山派祖祖辈辈岂不是坑蒙拐骗，赚死人钱连鬼都不放过的无耻之徒？”

  展昭话说完，茅山派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这是问候茅山派祖宗十八代……厉害！

  梅不声面露怒意，“展昭，你小小年纪竟然敢说我千年茅山派……”

  “说你怎么了？一千年前又不是没骗子。”展昭没等他说完就接着就怼，“你能说人别人不准说你么？我是魔宫少宫主可不是你茅山派的，不用惯着你脾气！我还没说完呢！你可听好了！玉堂他外公比你强多了！选他不选你是对的！”

  五爷默默伸手摸了摸展昭后背——猫儿，消消气……虽然说的是实话……

  这话一说完，茅山派众徒弟小脸刷白，都不敢看梅不声了。

  茶楼里，霖夜火险些一口茶喷出来，拍胸口，“哎呀乖乖，果然展昭炸毛之后杀伤力翻倍。”

  邹良问，“他听殷候讲过这个事？”

  霖夜火摆手，“他要是知道白玉堂没理由就不知道了，猜到了吧，够狠啊，那老头脸都绿了。”

  屋顶上，天尊问殷候，“你还说你没给他讲过！”

  殷候一撇嘴，“我是没说过啊。”

  说完，瞪还拽着自己的天尊，“撒手！”

  天尊缩回手就近抱住小四子。

  小四子伸手摸摸殷候的头，给他顺气。

  ……

  “你！”梅不声让展昭气得脸铁青，刚想说两句，就听身后有声音传来，“师兄？”

  梅不声低头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抬起头，就见一位道姑急匆匆赶了过来，正是他师妹，苏九姑。

  “师兄，我听说你与人发生冲突。”苏九姑看了看四周，注意到对面站着沈天雨，脸上闪过一丝了然。

  随后她又看到了展昭和白玉堂。

  看到白玉堂的时候，苏九姑明显愣了一下，上前两步，问，“……你是不是白玉堂啊？”

  苏九姑面相和善，听语气也不像是记恨陆天寒的，五爷点了点头，边瞧了身旁展昭一眼。

  展昭没什么表情，但五爷还是比较清楚，那猫很不爽了。

  “你真是玉堂？！”苏九姑开心也不像是装的，笑着说，“跟你外公年轻那会儿真像……”

  苏九姑话没说完，梅不声一甩袖子，对着门下一招手，“走了。”

  临走，他也不忘瞪展昭一眼。

  展昭回瞪他，心说——比谁眼睛大么？怕你啊！

  梅不声愤愤带着人走了，苏九姑刚才没听到这边的谈话，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就想也带着人走。

  白玉堂突然说，“相请不如偶遇，前辈一起喝杯茶吧？”

  苏九姑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显得很高兴，问白玉堂他外公和他姑姑最近好么，他爹娘都挺好吧？

  白玉堂一一点头，请她去对面茶楼坐，边看了看展昭。

  展昭也轻轻一偏头，示意自己先带人回开封府，分头行动。

  白玉堂看出了苏九姑是知道什么的，所以借着喝茶的机会问问看。另外，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五爷对他外公年轻那会儿跟茅山派结梁子的细节很感兴趣。

  等白玉堂和苏九姑进了茶楼，展昭一伸手，拽住准备开溜的沈茂的脖领子。

  展昭抓住沈茂之后，看了沈天雨一眼，“沈掌门是还有什么知道的没说吧？跟我回开封说清楚。”

  “我……”沈天雨想借口搪塞两句，但展昭明显心情不好，瞅了他一眼，那意思——赶紧的少废话！

  沈天雨只好让门下先回客栈，然后带着儿子乖乖跟展昭回开封府。

  沈茂瞧着他爹，“爹！你一点气势都没有喔……哎呀。”

  话没说完，让他爹抽了记烧栗。

  屋顶上，天尊拽拽殷候，继续去听八卦么？

  殷候望着展昭远去的背影，对天尊摆摆手，跟着外孙走了。

  小良子也挺不痛快，“这些江湖人真讨厌！”

  天尊和小四子一头啊点头。

  ……

  回开封府的路上，沈天雨觉得欠展昭个人情，上前两步，道，“今日有劳展大人了，为了犬子跟茅山派结了仇怨……”

  展昭轻描淡写回了一句，“梅不声这梁子是跟我魔宫结下的，跟你俩没关系。但这案子你最好交代清楚，知情不报也是有罪的。”

  三人一起往回走，展昭路上一言不发。

  沈天雨倒是有些意外，展昭向来好脾气人也很豁达，没想到只是说了魔宫和他外公一句坏话，他就能不开心那么久。

  屋顶上一路跟的殷候心里别扭，他外孙行得正坐得端，却要受这窝囊气，“歪门邪道之后”的帽子最终还是被扣在了展昭头上。

  走到巍峨的开封府大门前，沈天雨抬头看了看高阶之上的鸣冤鼓，突然问走在前面的展昭，“你魔宫小宫主的身份，真的可以主持正义么？会说这句话的可不止梅不声一个人，几乎整个武林的人背后都是这么在说的。”

  殷候正好落在开封府大门一侧的屋顶上，听到这句话后，就站住不动了。

  展昭也不知道听到没，一直往上走，走到台阶上，回过头，看着台阶下站着的沈天雨，“我是外公养大的，我们是同样的血脉，性格也很相像。”说着，展昭敲了敲身旁的鸣冤鼓，“何为正义？有时候做错误的事却受人拥戴，做正确的事反而受人唾骂。如果有一天，你到这里来敲响这面鼓寻求主持正义，你是希望我为了受人拥戴做错误的事，还是为了做正确的事不惜与天下人为敌？这才是我入开封府的真正道理，而这个道理，是魔宫教我的。有些人生下来就在阴曹地府，靠着一双手脚爬上来人间，却成了人们口中的厉鬼。阴间厉鬼有什么可怕的？真正可怕的，唯有人心。人前人后谁说了什么我并不在意，仁义君子扒了皮肉露出来是狼心狗肺的也不在少数。我会不开心，只是因为有人惹我外公不开心了，仅此而已。”

  说完，转身进开封府，顺便对两人一招手，示意——跟上！

  跨过门槛，展昭瞄了屋顶一眼，甩甩手，跟撵猫似的，“魔宫现在归我管的，这次算他跑得快，下次再胡说八道拔光他胡子！你操什么闲心？找天尊玩儿去。”

  殷候搔搔头，摸摸胸口觉得好像不堵了，就溜达回去找天尊继续听陆天寒的八卦去了。

  沈天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望着那面巨大的鸣冤鼓，展昭这个长相温润的年轻人，内里原来是如此的凌厉，甚至可以从他的身上，想象殷候是怎么样的风采，血脉这种东西，真是神奇。

  轻轻叹了口气，转脸，就见自家那个血脉这会儿正双手捂着胸口心潮澎湃状。

  沈天雨伸手戳了他一下，沈茂回神，激动地直蹦，“好帅啊！爹爹！同样混江湖，为什么展昭那么帅你那么怂……哎呀……”

  沈天雨那个气啊，揪着儿子的耳朵，进开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