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焕对晋王实在有些看不起，但面上的合作关系不能现在撕破脸，只是说会适当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能不能成功，听天由命。

  武慎行听见杨焕答应了，喜不自胜，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人一走，杨焕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眼底嘲讽之意更深。

  “武慎行，不说你，连我都未必能从她手里夺得一点好处，真是狂妄！”

  将头上的簪子取下，看着镜中人，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含嘉仓被炸毁，囤积的粮食被大火很快付之一炬，各商行哄抬物价，百姓无法得到饱足，已经出现了打砸抢的情况，神都内乱终起。

  民以食为天，粮仓被炸毁，等于炸掉了神都命脉，很快引起恐慌。仅仅三日，神都三百多家米行的米全都售罄，光南市就十三家米行被抢。

  “这就是你想要的局面？”和百里宽仁站在高处的婧曦俯瞰着下面的暴乱，婧曦问道。

  百里宽仁但笑不语，可他的表情却很骄傲自豪，仿佛眼前的一切正是他完成日月换新天的起点。

  “掌秋使以杀人达到目的，但他想法太简单，以为炸掉了天堂，杀了圣人就能完成大计，可她忽视了人心的力量。其实你们的目的并不是破坏燃灯大典，而是炸掉含嘉仓，那个地方是神都的命脉，存有全神都人需要的粮食。”

  “我说的对吗？”

  不得不说，百里宽仁的确很了解人的心理，这样的人隔现代绝对是顶级心理师。

  百里宽仁脸上疯狂之色更甚，“分析的不错，继续！”

  “ 没有粮食，会引起神都人的恐慌。等人心惶惶，你们再用粮食收买人心，到时候整个神都百姓都会奉春秋道为首，甚至加入你们，就算他们没有加入你们，收了你们的粮食也会被定义为逆贼。”

  “然后呢？”百里宽仁侧身看向婧曦，眼里闪过赞赏。

  “然后，你们安排在朝廷里的大人物会以救世主的方式出现，然后你自投罗网，用来麻痹圣人，混淆视听，让圣人觉得春秋道又覆灭了一次，而春秋道藏在朝廷里的大人物就可以继续实施大阴谋了！”

  “啪啪啪……“听完婧曦的分析，百里宽仁忍不住拍手赞扬，”郡主确实聪慧，三言两语就把我神道大业说透，想不到最了解我神道之人居然是你。哈哈……”

  “这场变革，需要有人一同欣赏，郡主，你合该是我神道中人。”

  婧曦眼中毫不掩饰鄙夷不屑，拒绝的斩钉截铁，“我还没病，你们作茧自缚，别带上我！”

  “那太可惜了！”百里宽仁惋惜道，挥手让宮嫣把锁链加身的婧曦带离此地。

  婧曦口中的大人物武攸决以救世主的方式出现在百姓面前，大肆宣扬武皇之恩，以一己之力将神都内乱安抚，武攸决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上起来，如此作为更被百姓奉若神明。

  而从一开始被当做棋子的百里宽仁选择在这个时候自爆身份，被武攸决轻松拿下入狱，后诏令弃市，枭首示众。

  至此，武攸决更上一层楼，圣人认为武攸决是后一辈中最年少有为的佼佼者，封赏武攸决为龙山王，再一次让武攸决尝到权利的甜头的他更加坚定要夺位的信念。

  为彰显皇恩，圣人亲自开仓放粮，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机会，武攸决绝不会放过。

  将剩下的伏火雷霆安置好，武攸决慢慢退到边缘，看着被拥护的武皇，嘴角挂着残忍的笑容，眼中流露的疯狂与狠毒逐渐让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阴翳的气息。

  武攸决从旁边小道离开，来到一个染坊，却不巧正好碰上婧曦和百里弘毅。

  “龙山王这是要去往何处？”

  “则龄郡主？”武攸决大惊失色，这个时候则龄郡主应该只是一具尸体才对。

  “很惊讶？”婧曦一步步走近，轻蔑一笑，“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你明明下了杀令，可我却安然无恙？”

  “郡主无虞乃是福泽深厚，圣人保佑，与我何干啊？”

  “不得不说你这病弱之相的确很能欺骗人的眼睛，谁能想到，圣人唯一看重的族侄会是春秋道的归藏凤？”

  武攸决眯起了眼睛，“郡主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同时心里计算着时间，等着那伏火雷霆燃起。

  “别刻意拖延时间，时间就算没过，那些伏火雷霆也不会爆炸了。”

  “实话告诉你吧，那些伏火雷霆都是假的，不仅不会爆炸，还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不可能！”武攸决看向身后，才发现不对劲，他预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不可置信的看向婧曦，怒吼出声。

  就在武攸决愤怒的同时，婧曦身后走出的青夜和黑蚩更让他如坠深谷。而后又想到含嘉仓的粮食，“那含嘉仓……”

  见武攸决终于想到点子上，婧曦好心为他解惑，“含嘉仓的粮食早就被我转移了，也是为了让你这个大人物自动现身。”

  “不得不说你真是够心狠，推出李北七来完成你的阴谋。在大义与私心面前，李北七选择了大义，也正是因为他选择了对的路，所以他才不会被论处。”

  婧曦话音一落，武攸决身后，李北七出现，“奉御郎，收手吧！”

  “李北七？”武攸决回头，现实总是让他失望，可婧曦还会让他继续失望。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圣人一向恩宠于我，为何我失踪如此之久，却仍旧不急于寻找，那是因为我早就向圣人禀明过，也是你太过心急，过早暴露自己，让春秋道一切阴谋浮出水面。”

  “是你！”武攸决瞋目切齿，手指颤抖指着婧曦，眼前阵阵发黑，他没想到自己算无遗漏，还是出在了这个小人物身上。

  事到如今，武攸决还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

  “是我！“

  ”武攸决，你目空一切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你这种人，败则胆怯如鼠。胜而轻狂愚蠢如猪，没有自知之明，更无知敌之明。踏他人白骨登高，为权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是一场灾难，他们就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该让着他，总觉得自己天下第一，愚蠢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往往不自知。武攸决与百里宽仁自以为最了解人心，意图从乱菊中杀出一条血路可以改朝换代，可他们却忘了人之根本，那些涉世未深的后生，实在是经不起这些包藏祸心的恶魔的祸害。

  三月的天，明明骄阳似火,可武攸决却如浸冰水般，冰寒刺骨，她望向岿然不语的婧曦，勉力镇定下来道，“我还没输，春秋道也不会输，明火一定会将杂草全部焚毁，没有我，还有后来人，你们杀不干净！”

  看着面前已经陷入癫狂的武攸决，婧曦只觉得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点也不同情，心思不正之人为乱世所弃也是情理之中，如果当初他能再中途回头，恐怕这一切都会好起来。

  武攸决捂住心口泛起的疼痛，不停的咳嗽让他脸胀的通红，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一样。与此同时，借着顺气的手摸上了衣领处，那里藏着一枚见血封喉的毒药。

  就在他准备撕开衣领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仿佛一道雷电将他撕裂开来。

  “兄长，收手吧！”

  武思月和高秉烛走出来，这样的冲击更让武攸决如利箭穿心般难受。

  “阿月？”武攸决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站稳，眼里的猩红和疯狂慢慢消失，随后神情悲怆，摇着头，“阿月，你可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曾在梦境中无数次梦见来抓我的人是你。可如今，梦境成真了，果然是你！”

  “兄长，你回头把。我会求圣人，我们不要红名富贵，什么罪责我陪你一起承担，求求你，别在一错再错了！”

  “阿月，我回不了头了！”

  武攸决心如死灰，心口处传来的疼痛已经越来越重，可他整个人似乎已经感觉不到。抬头望向四周，风吹起轻纱，阳光灿烂，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根羽毛，轻飘飘的飘向最绚烂的天空。

  意识渐渐模糊，好似轻盈的被风吹拂离开这个昏暗的世界，快要落地的那一刻被一双温柔的手拖住，在黑暗来临之际，武攸决看到的是武思月悲恸的脸庞。

  可武攸决似乎已经很累了，苍穹之上，他好像看到了自己逝去的父母，正在对他招手。

  “阿娘，阿爷！”

  武攸决伸出手，不在执着的他没有往日的阴郁，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去触摸那曾经最温暖的光。最后，他好像捉住了什么，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沉入了黑甜的睡梦中，再也没有醒来。

  “兄长！呜呜……”亲眼看着武攸决最后一丝呼吸消散，武思月把武攸决搂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武攸决谋逆之罪坐实，念及亲妹武思月大义灭亲，有忠勇之功，功过相抵，故不在追究。晋王因失察之罪罢黜官职，贬为庶人。百里弘毅与高秉烛忠肝义胆，为神都安定擒敌有功，圣人想擢升二人被婉拒。

  圣人开恩，不良井下民众搬离不良井，迁移神都地面，不良井众人因含嘉仓一事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这还得归功于婧曦提前部署，将含嘉仓的粮食提前转移到了不良井，不良井民众齐心守护这才能打败春秋道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