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秉烛和百里弘毅两个幼稚鬼打口水战的激烈婧曦看的是津津有味，实在没想到，一个闷骚腹黑，一个隐忍沉稳，视线在空中碰出激烈的火花，就差马上就爆。

  好在婧曦扔出十六夜，这才避免了一场大战。

  “在说十六夜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若十六夜是你最亲近之人，你还想让我说出来吗？”

  或许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高秉烛刚才如斗鸡似的架势瞬间低落谷底。抹了洗一把脸，头上的发髻松散不少，几根发丝耷拉在脸上，让本就有些狼狈的他更像是不修边幅的大叔。

  婧曦看他那贴在脸上一根根的头发，想着应该有好几天没洗头了，这头发油的估计能炒一桌子菜了。

  高秉烛心下有些慌了，坐立难安，在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后，终于重新回到桌边坐下，“十六夜手上沾染着我兄弟还有那些无辜者的血，血债血偿！”

  “你之前猜的宇文佩佩，她虽不是十六夜，可却也是春秋道安排在红绡坊打听消息的下线之人。但她只除了会迎来送往，以色侍人，根本不懂武功。但……除了她，还有一个地方是你常去的，也是你最信任的。”

  “积善博坊！窈娘！”

  高秉烛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可他不愿意往那个人身上想。只是从婧曦嘴里说出来，为什么他心会那么痛，任何人伤他他都没有那么痛，唯有窈娘。那个给他安心温暖的女人却是一条毒蛇窥在他身边，将他身上的血一滴一滴喝了个干净。

  多么讽刺，他信任的人都在他心上扎了一刀又一刀，王登成如此，窈娘更是如此，他高秉烛做人还真是失败啊。

  看高秉烛脸色，想必他心里定是难受，任谁也不会想到，杀自己兄弟的人会是多次救自己于水火的知己。这样的反差，任谁也接受不了。

  冷冽的气息从高秉烛身上散发开来，浑身上下充斥着暴戾的他眼睛红的如被逼入穷巷的野兽，残忍的想把一切给撕碎。

  片刻后，高秉烛有了动作，默不吭声朝门口走去。

  “你现在要去积善博坊吗，我得到消息，春秋道下一个要灭口的人，就是你。”

  婧曦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别报仇未果还送货上门被人屠，那就得不偿失了。

  高秉烛停顿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说道， “事情，总该有个了断！”

  等人终于消失在夜幕里，婧曦歪头望向一直看着百里弘毅， “我以为你会拦他！”

  望着高秉烛已经离开的地方，百里弘毅泛着同情和欣赏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婧曦看了个正着。

  “我为什么要拦他？”百里弘毅又把皮球踢回来。

  婧曦语塞，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是啊，杀人偿命，报仇雪恨，谁都没理由去拦。

  不过说起十六夜的发现，事情得回到两天前。

  处于和百里弘毅冷战期的婧曦把目标转向下一个人，于是就催动子蛊寻找母蛊，没想到最后脚步停在了积善博坊。婧曦进去之后，子蛊与母蛊之间的共鸣越来越近，最后锁定在一个明艳的女人身上，

  ——窈娘。

  窈娘虽为风尘中女子，一抹胸碎花长裙，衬得她更是温婉动人、耀眼夺目，就像深秋里的花仙子。衣饰鲜艳，恰如其人，身姿步伐既招摇又带着一丝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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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如此赏心悦目的女子，浑身血腥气十足，红色的血雾包裹的她几乎看不到她人。婧曦一双眼睛里，看到的不是一个明艳的窈娘，业障缠身，这个词用在窈娘身上最为合适。

  正在与其中一个男人打情骂俏的窈娘陡然回头和婧曦视线相撞，愣了一下后，脸上绽开如花朵般的笑容，扭着水蛇一般的纤腰款款而来。

  “哟，我这赌坊来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今天居然也有小娘子登门，倒真是稀奇。”打了一下扇面，半掩容颜，笑靥如花，作为服务人员，窈娘自来熟的拉着婧曦开始介绍，“娘子这是想玩什么，可要窈娘为你介绍一番？”

  “不必了！”不着痕迹的抽出手，婧曦清朗的声音让一旁欣赏歌舞的男人们都不由的看呆了一瞬。

  “小女子有桩生意要与老板娘商谈，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生意？好啊！”窈娘眉梢上风情更浓，还故意将生意人那种市侩给表现出来，指着楼上，“且这边来！”

  惯会做戏的她边走还不忘招呼着熟人，让他们玩的尽兴些。

  “小娘子想跟我谈什么生意啊？”窈娘娇笑着把一杯茶放在婧曦面前，自己也顺势坐下，用手肘撑着脑袋，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其实窈娘早就知道面前女子的身份，在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意图之前，她也绝对不会把自己另外一面给暴露出来。

  兜里的引香蛊母蛊躁动的更加明显，恨不得立刻冲出来和子蛊汇合，面前的女人身份已经确定是十六夜无疑。

  婧曦端起茶在嘴边碰了碰，并未喝下，并不是怕窈娘下毒，两个人的身份都是透明的，只是单纯的想看看面前的十六夜能精明到哪种程度。

  放下茶杯后，婧曦用手绢点了点唇角，这才缓缓开口， “只是觉得您赌坊里的玩乐项目太少，小女子有些小玩意儿想和您讨教一二。或者……可以的话，我想买下您这积善博坊，不知您中意我这哪两个方案？”

  “呵呵……您可真会说笑，我这积善博坊可是先夫留下来的，感情自然深厚。还有我这客人，每天都不少，我并没有出售的打算。”说罢，窈娘状作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不如您说说其他的，或许我们可以合作，有钱一起赚嘛。”

  “老板娘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我估计您这赌坊很快也要易主，不是我也是他。”婧曦的语气里并未有一丝遗憾，相反这话里的意思却带着隐晦。

  “打扰多时，告辞！”

  窈娘深沉的眼眸随着婧曦而去，就在她快要踏出房门时，

  “小娘子且慢！”

  婧曦缓缓转身，笑着问，“老板娘改主意了？”

  “天有不测风云，或许我该信你一信。”

  窈娘似乎觉得面前的女人并不会害自己，结合自己刚得到的掌秋使的任务，这个地方恐怕她不会再待下去了，这才改变主意。

  “稍等，我去准备笔墨印鉴！”

  从积善博坊出来，婧曦看了一眼积善博坊的牌匾，面色如常，在岚歌的扶持下进了车架。而在婧曦刚走后，暗处的一个人从积善博坊的后门悄悄浅了进去。

  “主人，积善博坊您为何要买下？”

  “地理位置优越，人员密集场所，打听消息，最合适不过！”婧曦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话。

  “为什么我总觉得主人您在忽悠我呢？”岚歌还是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刚刚那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就不简单，还有她的身形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就是一直想不起来。

  “有吗？”婧曦面带疑惑的看向岚歌，心里则在想:自己的傀儡智商都这么高了吗？

  从后门进入积善博坊的人正是逃亡的高秉烛，这些天他躲进了不良井，还看见自己的乡亲们有了食物和衣服。就连他的母亲也得到妥善安置，还有医者为她诊治风湿。这一切似乎都在往美好的方向发展。可他还不能享受，他大仇未报，只能简单和丑叔交代几句，帮忙照顾一下自己母亲，就离开了不良井，在目送婧曦离开后，潜入了积善博坊。

  高秉烛自然没有和窈娘说起十六夜的事情，他时刻谨记着婧曦的嘱咐。他已经有了新的发现，准备去一趟红绡坊，查查那位引得万人空巷的宇文佩佩，说不定，这样的青楼名妓就是春秋道安排在神都的棋子十六夜。

  ————————事情回到正轨——————————

  高秉烛在婧曦的指引下，迈着沉重的步伐恍恍惚惚的走到了积善博坊门前停下，他甚至没有勇气去敲门。进了门又该问什么，直接问你是不是春秋道杀人无数的十六夜吗？

  有些彷徨，更有些不知所措。

  回忆起和窈娘相遇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间，高秉烛已经在积善博坊站了一个时辰了。

  走到门口，手轻轻抬起又缓缓放下，他始终不敢面对。

  就在他转身背对准备逃避时，门却突然打开了。

  “高郎？“窈娘带着惊喜的声音清晰的传进高秉烛的耳朵里，还没等他开口，一双柔软的玉手将他拉了进去，完全没注意到高秉烛身体的僵硬，

  ”我就知道是你，快进来！”

  把人拉进来后，窈娘还探出”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跟着后这才转身。

  “高郎一定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窈娘按以往高秉烛的习惯，准备去厨房，就在转身之际，冷不丁的被高秉烛拉住了手。

  窈娘回头看向高秉烛，面带不解，可突然对上高秉烛的那阴沉的视线心中顿时感觉有一种大厦将倾之感。那双眼睛没有了以前的信任，看自己就如陌生人，不，更应该用仇人来形容更贴切一点。

  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不，她伪装的这么好，交手那么多次都未曾被看穿，绝不可能。

  “怎……怎么了？”窈娘没发现自己问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应该叫你窈娘，还是称呼你为——十六夜？”

  窈娘听到十六夜三个字时，脸上笑容慢慢退变成苍白，仅仅这一句话，似乎似乎将她浑身血液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