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的确是阿姐替代了我。”事到如今，缇兰只有承认， “当初，我本就不愿和亲大徵，是父王拿我们的母妃威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在上元节，贪玩的我和紫簪阿姐互换服饰，躲过了注辇侍卫，这才邂逅陛下。”

  “后来，我将此事告知紫簪阿姐。谁知第二日就接到陛下邀约，当时的我不知所措，是紫簪阿姐提出帮我解围。后来，她成为了陛下的王子妃，到后来的母仪天下。”

  “在注辇得知紫簪阿姐身故的消息时，我当时挺震惊的，她的幸福才刚刚开始，就香消玉殒。”

  “还是旭王的陛下登基为帝后，对紫簪阿姐痴心不改，多年未纳妾妃，消息传回注辇，父王这才动了心思将我送来大徵和亲。”

  “听闻陛下痛失所爱后性情大变，残暴不仁，其实我很害怕的，我想拒绝，可是我没办法。唯一能守望相助的震初哥哥被派往黄泉关，只身在深宫里，除了每天自我安慰和开导，把日子过得好一点，就别无所求。”

  “好在，陛下垂怜，可能是看在紫簪阿姐的份上对我多加爱护，不管这份感情能维持多久，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言及当初，缇兰虽有悔却仍旧一脸甜蜜。

  “那……昶王为何不对你多加照拂？”都是注辇人，褚季昶这个冒牌货就算对缇兰没意思，看在同为一国人的份上，总该在缇兰最困难之时搭一把手，可自己的小纸人告诉自己，褚季昶可是从未和缇兰联系过。就算是避嫌，也没必要如此冷血无情啊！

  “我与昶王来往不多，他心思重，震初哥哥曾告诫我离他远些。”

  汤自乾？他为何要提醒缇兰？莫不是他早就知道褚季昶是个冒牌货？莫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是她不知道的？

  对啊，褚季昶好歹是大徵王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汤自乾一眼就能辨出真假。

  可汤自乾却随褚季昶回大徵，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此事疑点重重，婧曦总觉得自己露掉了什么。

  因为想事情想的太入迷，一旁的缇兰在婧曦面前挥手，“国师？您在想什么，可是有何不妥？”

  对上缇兰担心的眼神，仿佛是柔弱小兔子般无辜，婧曦立刻收敛了思绪，温暖一笑， “并无，只是当初曾与淑容妃所言，您身边那两个注辇侍女可曾安置妥当？”

  听婧曦说起碧红碧紫，缇兰眉间一抹愁绪闪过，带着些许不舍，

  “我寻了个由头，将他们和上次来朝的注辇使臣打发走了！现在的侍女，都是小方大人亲自挑选，个个身家清白，底细明了，对我忠心不二，听说他们还会些拳脚功夫。”

  “那就好！”借着喝茶掩饰住眼底的暗芒，婧曦心里开始计划着去调查汤自乾。

  离开了愈安宫，婧曦反复捉摸着汤乾自这个人。

  汤乾自是昶王的随扈将军，当年护送昶王前往注辇。褚季昶幼年毙命，换了另一个小孩，冒充昶王。

  这或许是注辇的计谋，一则免除对质子看护不力的罪责，二则培养假昶王成为自己手里的悬丝傀儡，将来回到东陆为注辇所用。

  昶王是假，汤乾自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不过，他或许也只得隐瞒不报，因为如果昶王离世的消息传回大徵，他这个随扈将军有直接责任，他与随同的五千兵丁都是死罪。

  还有一点值得推敲的是，刚刚和缇兰谈到汤乾自的时候，婧曦能感觉到缇兰情绪的波动。虽然很小，眼睛里微闪的光足以让婧曦怀疑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

  孤苦无依的深宫公主，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怎么想都是一出情深似海的戏码。就算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缇兰已入帝旭后宫，他们在无可能。那就只有汤乾自是否还保留着那份感情，所以汤乾自刚将缇兰送进宫之后，帝旭就将汤乾自发配至大徵的边疆，让两人并无可相见之日。汤乾自和缇兰也都是明事理，懂大局之势的人，也都是将自己的爱深深地埋进了心里。

  “总觉得这个汤乾自不是那么简单？”回到选上磨合的婧曦朝着墙上的影子呢喃出声。

  “主人，夜深了，该就寝了！”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春华继续给婧曦添茶。

  婧曦摆摆手，“本座还未困乏，只是有些事情还未想通！”脑子里那团疑问没解决，这就让她无法安睡。

  “莫不是因为假昶王的事烦心？”

  “那货死不死一点都不打紧！”婧曦才不管这货是生是死，现在帝旭有多爱他，日后就有多恨他，下场绝对惨。

  “注辇王还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把王子溺亡之事隐瞒这么久，还李代桃僵回到大徵享受荣华富贵，想来陛下如今已经开始怀疑……”

  “等等！”婧曦终于抓住了脑子里的那根弦，眼睛瞬间亮起来，“李代桃僵，对啊！”

  “春华秋实，你们看好玄乾宫，本座出去一趟。”

  婧曦准备去黄泉关，证实自己的猜想。

  她曾听方海市说过，上朝时，汤乾自曾一度打手势作暗号，可他们并未查清到底是给何人。

  而褚季昶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很多时候都在看汤乾自的脸色行事。汤乾自在大殿上打手势很有可能是给褚季昶暗示，若不是汤乾自身份不一般，褚季昶又何必对一个护卫如此瑟缩畏惧？

  回到大徵之后，表面装疯卖傻背地里暗自勾结的假昶王成了众矢之的，而汤乾自则撇清干系，在黄泉关外默默发展自己的势力，等褚季昶造反的那一日，汤乾自便发兵逼宫。帝旭身亡，他在自揭身份，大徵只剩下他一位皇子，继承皇位那就是名正言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到时候，大徵史书如何改写还不是上位者一句话，继续粉饰太平。

  若真的一切如自己猜想，那汤乾自下这盘棋下得很大，赌注虽小，赢面却很大。

  此时的黄泉关，凌冬的寒风带着冰凉的气息刺入骨髓般寒冷，呼啸而过时，仿佛可以听见幽幽亡魂的凄厉哭喊，温柔的雪花变成了锋利的刀子，刮在脸上泛着疼痛，茫然天地之间只剩下银装素裹，混沌一片。

  雪花飞舞间，被一丝红光渗透，穿插，不疾不徐的从巡逻队的士兵头顶掠过，成功来到了黄泉关最核心的地段，主帅的寝室。

  丝丝红线慢慢堆砌成一个人影出来，借着烛火照不到的黑暗，隐藏在阴影里。

  此时的汤乾自完全没有在外面指挥四方的张弛有度，一个人静下来的他似乎更放松，好像这才是他真正的面孔。

  良久，汤乾自起身来到了塌前，从床头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珍而重之的贴在胸口。从来以冷峻面孔待人的他嘴角不自觉流露出来温柔，慢慢打开后，里面是一个龙尾神项链。

  在灯火下，汤乾自把项链反复翻看。躲在暗处的婧曦从汤乾自得眼里看到了隐忍的爱意和想念。

  直到汤乾自睡着后，婧曦借助入梦术进入了他的梦境，才知道这龙尾神项链是缇兰幼时为他所做，还特意在祭司那里开光祈祷过。

  不止如此，婧曦还发现汤乾自对缇兰的男女之爱，那种爱意是从小到大一点一点加深，汇聚成了广阔无垠的大海。

  汤乾自对缇兰的觊觎婧曦没空看，为了验证自己所想，加大力度，深度潜入，终于让婧曦发现了不同。

  褚季昶的确送往注辇为质不假，可在去的路上之前，他就与护卫互换了身份。真正的汤乾自死于注辇王族的倾轧下，仪王之乱后，褚仲旭登上皇位，欺软怕硬的他们怕大徵皇帝降罪，这才去宫外拉了假货进宫，还让专人来教他怎么当“褚季昶”。

  对褚季昶和大徵皇朝最熟悉的是谁？只有汤乾自。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真褚季昶的如意算盘就打响了，他假扮成汤乾自，再弄个冒牌货假扮自己，加上注辇皇室官方的推波助澜，他的布局便开始了。

  爱上缇兰，那是意外，随着时间推移，对缇兰的思念越发浓郁。尤其是得知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帝旭折磨的遍体鳞伤，且还是他亲眼所见。恨意把他的心占的满满当当，有仇恨的动力加持，他才会继续隐藏在黑暗里，等着给帝旭沉重一击。

  知道一切真相的婧曦悄悄退出了汤乾自的梦境，转而直接回到玄乾宫。

  还真是如自己所想，这汤乾自就是真的褚季昶，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想来个咸鱼翻身，今生恐怕是无妄了。

  只是，这件事如果让褚仲旭知道了，恐怕他一定下不去杀手杀了汤乾自。褚仲旭可是玻璃心，一碰就碎，自己兄弟时刻惦记自己的老婆和家产，那绝对哭个三天三夜。

  “唉，好纠结啊！”撑着脑袋看着明灭的烛火，好好的蜡烛被婧曦用签字戳的到处都是洞，亦如她的心情。

  “要不要和贱民通个气？”

  “还是算了，帝旭前妻死了吧账都算他头上，伤心伤身他这么久，每天都在死亡边缘横跳。万一他直接下令弄死褚季昶，以后褚仲旭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虐他，不行不行！”

  对于汤乾自的处理办法，婧曦还真没找到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