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作者:听风辨雨      更新:2022-07-13 02:51      字数:5110
  忽然,掌柜突得拽过小六,凑在耳旁,笑道:“我这地界,离那天衍都远得很,你便是如今回得去,也找不到燕昭那厮。”

  话落,小六如遭雷击,忙是揪住掌柜衣袖要问,抓了个空,再看柜前已是没了人影,却有声音自身后传来:“留与不留,自行决定。”

  回头,掌柜正出了门去。

  酒楼外,鹤远正愁眉苦脸蹲着,怀里抱着一套衣物,等来等去不见小六被丢出来,低头拿根木枝逗引了会地上忙碌蚂蚁,正是乏味,抬头,陡时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嘴巴缓缓长着,不及喊出声来,矮帽掌柜已是一把揪过鹤远衣领,往酒楼里丢了进去。

  “王八羔子,好好看店,小爷出去几天。”

  一层楼里食客不少,此时一个不明物体突然从外面飞了进来,咚得一声砸在了地上,刚好触在柜台旁,闷响声惊得众人看去,看到的是狼狈起身拍打身上灰土的店家伙计。鹤远掸掸身上尘土,对着众食客欠了个腰:“对不住各位,想着耍个杂技,玩脱了。”

  话出,众人哄笑,不再注意,此事便乐和过去。

  看一眼柜台前失神的小六,咧嘴:“咋回事,你没被扔出去,我反倒进来了。”

  “没事,留下当个店伙计。”小六依然是没回过神,随口应付道。

  “哦。”鹤远甩着有些麻的肩膀,也是应付道。突然似是想到什么,猛得往后跳了几步:“啥?”

  小六失笑:“不明白吗?”

  鹤远又上下打量了小六一番:“到底还是把你留下了。”小六沉吟一会,问道:“你家掌柜什么来头?”

  “来头?”鹤远一时没反应过来,胳膊撑在柜台上,回道:“能有啥来头,开酒楼的,贪财抠门大老粗。”小六叹口气,从来都没在鹤远口中听到一句关于掌柜的好话。

  鹤远还想说着什么,食客中,有人说道:“伙计,再来壶酒。”鹤远应着,先晾下小六,赶了过去。

  这偌大的飞瀑楼,伙计当真是少得可怜,除了厨后的四个伙夫,整整五层楼,竟是只有四个伙计,五楼独间无人,其余四层各是一个。想到这,小六不由得心里同情了鹤远一番,虽说是各司一层楼,这第一层,大了那几层之和的一倍不止,人更是多了数倍,活自然累得多。

  一日过了,几个伙计终于是碰了面,鹤远兴致勃勃地跟着那三人讲着掌柜那吝啬鬼终于舍得再招个人手,分担些活计。

  四层楼的韩世尧挥了下手,意是打了招呼:“见过面了,韩世尧,俗世的世,匡尧的尧。”

  小六笑着回应:“慕鸳小六。”

  鹤远自然是当了个中间人,指了指一旁高瘦,肤色略黝黑,面若刀削的青年,说道:“这位是二层楼杨天赐。”又冲一旁样貌普通,身形中等,年纪颇长的人,道:“三层楼的张自在。”然后拍了拍小六肩膀:“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有些事不懂得,就问他们,不用不好意思,他们也不怕麻烦。”

  张自在笑着,一巴掌打在鹤远脑袋上,骂道:“就你话多,慕老弟来,不知道接风?”鹤远拍下脑门,惊呼:“忘了忘了,我这就去啊。”说着一溜烟去了后厨,留下众人哄笑。

  杨天赐有些木讷的挠挠头:“有啥难的地方就吱会声。”

  张自在年纪虽然看着最大,可是若真是话语权,倒仿佛还都听着韩世尧的话语,只是冲着小六笑笑:“行了,人还没走完,都先去忙活着,等迟些再给慕老弟接风。”

  终是留在酒楼,夜里四人为小六备了吃食,当真是久违的舒畅感觉,吃饱喝毕,小六与鹤远暂时凑了一屋睡下。

  半里,小六却是迟迟睡不着,翻来覆去,起身,碰了碰一旁酣睡的鹤远,问道:“可知掌柜去了哪里?”

  鹤远睡得正迷糊,翻了个身,含糊不清:“能去哪?上山呗。”

  “上山?”小六吃了一惊,摇醒了鹤远,问道:“你说掌柜上山?上山作甚?”

  鹤远突然间坐了起来,瞅一眼小六,一脸惊疑:“我说上山了?”小六摇头,严肃道:“一点也不好笑。”鹤远依然是带着困意,狠狠挠着杂乱的头发,点头:“对,上山。”继而,解释道:“不过不是入那山门,而是趁着能上山的这些时日,跟着那些上山人上山。”

  小六被鹤远说得有些迷糊,鹤远又是叹了口气,含糊其辞:“不是听说山上宝贝多吗,你懂的。”言出,恍然,小六无言,沉默良久开口:“需几日才能回来?”

  鹤远已是又翻身睡下,摆手:“看情况喽,这谁说得准,我不行了,睡了睡了。”

  想着掌柜所说话语,竟是知晓天衍都与燕昭之事,小六怕是等不得掌柜回来,得去寻他一番,所以这山,得再上一遭了。

  一夜将过,小六早早起身,洗漱过后来了一层楼,不等开门,看见韩世尧已是在了这里。见小六来,毫不意外,方抹了一半的桌子也停下,走到身前把手随意往自己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搂过小六说道:“先去叫他们吃饭,有啥事吃饭的时候说。”

  闻言,听得小六一愣,刚到嘴边的话语便被韩世尧堵了回去。

  既是酒楼生意,一众伙计自然懒散不得,连那吊儿郎当的鹤远同样是勤快得紧,或许小六的缘故,分了鹤远一半的苦力,鹤远一边吃着一边兴奋的同小六说着等会二人应做些什么,正说到兴头上,却瞥见韩世尧盯着自己笑。

  摸一把自己的脸,反复确认了自己脸上没东西后,问道:“咋滴了尧哥,我今早儿可洗了脸了。”

  韩世尧撕一口面食塞到嘴里嚼着,回道:“那你这厮高兴得过分,等会再看你那丧闷模样,想想就觉得可笑。”鹤远拿着筷子敲了敲桌沿,立马反驳道:“那尧哥你可得是失望了,慕老弟来店里分我活计,咱也跟你们一样能偷个懒,就凭这,任何事我都瞧不上眼了,别说是丧闷,昨晚上还差点没笑出声来。”

  说着很是舒畅地瞅一眼身边默默吃饭的小六,咬一口馒头狠狠夹了几筷菜食进嘴。刚吃着,小六突然抬起头,正色道:“我要上山。”

  “噗。”鹤远顿时被呛个猝不及防,连拍了几下胸脯才把嘴中的菜食顺过来咽了下去,接着从板凳上跳起来,惊声道:“你说啥?上山?”

  小六点点头,示意鹤远没有听错。鹤远连连摇头,吼道:“不地道啊,你不地道,一天活计都没干你还想着上山,上山干啥去啊,你上去了我怎么办?”一旁的张自在听闻,也是问道:“上山干什么?这也是刚来第一天,虽说是掌柜不在,有事告诉我们也可。”

  杨天赐同样附和道:“嗯。”小六沉吟片刻,放下手里的筷子,回道:“我上山去找掌柜问些事情,有些急。”

  “急什么急,不行不行我不同意。”鹤远第一个开口,跳着脚一脸的气急败坏。张自在点头:“小远说得对,掌柜的几天就回来了,莫太着急了。”杨天赐话很少,听着小六与鹤远张自在二人对话,也不插半句话,只得静静吃着。

  正说着,韩世尧开口:“想去就去吧,也上山去看看眼界,挺不错的。”语出,鹤远瞪大了眼珠子望着韩世尧,说道:“尧哥,你收了这小子什么好处?这么替他说话。”韩世尧哑然失笑,回道:“说得什么胡话,既然想上山去便去一次,不也了个心思。”

  鹤远不忿,大呼偏袒。张自在也是笑笑:“既然尧哥都同意了,那你便去,但这山上未知,风险不小,若是找到就好,找不到还是尽早下山来,乖乖等掌柜回来便好。”

  小六点头:“谨记。”

  “那就吃完饭出发。”韩世尧说道。

  饭过,众人嘱咐了一些话语,鹤远在一旁极不情愿的模样,小六一走,掌柜也是不在,这一层楼的收账,跑腿都成了自己的活计了。杨天赐塞给小六个包裹,笑了笑:“一点儿干粮,山上吃。”

  “受不住就快些下来。”张自在又是强调一遍。

  鹤远哭丧着脸,突然抱住了韩世尧的腿,哭声道:“尧哥,救命啊。”韩世尧失笑:“这丧闷模样,越看越让人发笑。”鹤远摆手:“尽管笑,一层楼尧哥您可得下来多帮着,不然掌柜回来不打死我,我也得给累死了。”

  “起来起来,别给我在这门口丢人现眼,待会上来人吃饭你这脸要是不要了。”韩世尧无奈道。

  小六也是笑道:“远哥受累,我几天就回。”鹤远顿时厌恶地挥挥手,说道:“去去去,别让我看见你,枉我曾经那么钟意你,无情无义啊。”

  完,小六已是过了飞瀑楼,往着那光溜溜的后山而去。

  张自在瞅一眼韩世尧,再瞅一眼小六身影消失的方向,问道:“成吗?”

  韩世尧一把推开狗皮膏药一般的鹤远,笑道:“成,为啥不成?”说着看向地上耍无赖的鹤远,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冲山上努努嘴:“鹤远,山上去不去?”

  说完,鹤远从地上跳了起来,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去,打死我都不去。”接着一溜烟跑进楼去。

  张自在笑得灿烂,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小子是真害怕了。”

  韩世尧咧嘴:“咎由自取怪得了谁?偷奸耍滑的性子吃亏的还是自己,去不去是他说的算的?”

  一向话少的杨天赐突然开口,说了一:“早晚的事。”

  话出,三人相视,转而哈哈大笑。

  ——

  钟杜武喝得头有些痛了,醒来时阵阵晕眩感袭来,坐起手扶着额头,抬头望了望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见钟杜武醒来,一旁的白棠走来,笑笑:“醒了?”钟杜武站起身,不禁老脸一红:“睡了多久?”

  “不多,半晌。”白棠回应,“既是醒过酒来。”随后指了指身后蜿蜒崎岖的山路:“走着?”

  钟杜武点头,这酒后劲着实大了些:“走着。”

  正走着,白棠四顾无人,说道:“走得有些晚了,比别人都慢了一步。”钟杜武看着前面不到尽头的陡峭山路:“无碍,咱们后来者居上。”也许是走得无趣,这山路虽是险了些,可还真的说不上威胁性命之谈,只要肯下些功夫,怕是个人就能上得。想到这,钟杜武不禁是疑惑开口:“白兄,这上山也没传闻中那般风险啊,为何都争相登山,这样一看,实属无趣啊。”

  白棠摇头,笑道:“钟兄此言差矣了,这前半段却是如此,可入了云端之后那便是大相径庭了,若是真的这般简单,那山上不得是人满为患了。”

  钟杜武无话,一笑置之。

  方说着,前面有嘈杂声传来,抬头望去,有十数人慌不择路狼狈地跌下山来,一边跑着,嘴中还一边胡乱念叨着什么。钟杜武见状,等他们临近顺手拽过一人,卖了个笑,问道:“老哥,怎得都下来了。”

  那人衣衫有些破了,苍白的脸上还有道划痕,已是结了血痂,胸膛极度起伏着,看一眼钟杜武白棠二人,手与脑袋都在拼命晃着:“这…这山上不得,上不得啊。”

  闻言,钟杜武眉头一皱:“为何上不得?”那人听到这话,脸色又白了几分,更是有虚汗几颗话落,吞咽口唾液:“这山上有东西,怪得出奇,险些丢了性命啊。”说着,也不等钟杜武再问什么,甩开钟杜武的手径直下了山去,留二人面面相觑。

  白棠看着钟杜武,失笑:“感觉如何?”钟杜武看一眼拼命逃下山去的那人,再回头看一眼山路:“怕得甚,我活了这么些年,还不曾怕过什么,这怪东西我还真想见上一见。”

  二人已是上了半日,山路已是难见,皆被林木遮住,还得拨开枝叶一步步缓慢前行。这一路上,倒也是见了不少惊慌下山的人,皆是惊魂未定的模样,碰到什么,各执一词,全不相同。

  入了夜,二人已然是上了云端处,云雾缭绕里路途难见,只能一步深一步浅,慢慢摸索着前进,只是这夜里,静得有些出奇了,没有蛐蛐的低鸣,更无禽兽的掠动,只有叶声,风声,以及自身喘息的声音。

  “嗯?”钟杜武趁着夜色未深尚可视物之时,回头,不见任何,心下一沉:“白兄?”无人回应,脚步停下,连同枝叶骚动的声音都消失了。

  嘴角微扬,握了握拳头环着四周,冷哼:“这还真是有些怪了。”话落,周遭草丛之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入耳,不及探去,遮住视线的草叶中,有一物冲出,直奔钟杜武而来。

  钟杜武早已是做出应对,双臂挡在胸前,接了下来,定睛看去,那是一拳,力泄,钟杜武趁势抓过那拳,用力向身后一拖,欲把这拳的主人拖进自己视线中来。

  只一下,钟杜武吃了一惊,那拳分明是已经力竭,自己这一拽那人定是会猝不及防被拖过来,可现实却是,那人纹丝未动,下盘稳得出奇。钟杜武兴致突起,自然是不信什么古怪东西,非得见这庐山真面目。

  既这拳过不来,钟杜武便顺着拳冲了过去,一掌便透过草木结结实实地中在那人胸口,听那人闷哼一声,承受不住后退而去。钟杜武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丝空档,拨开丛木追进,掌化手刃对着那人脖颈纵劈而下,毫不留情。

  夜未深,钟杜武得见那人面孔,露出惊骇神色,连同手刃也不自觉失了力气,盯着那人,不可置信。

  那人却不见丝毫表情变动,见钟杜武留手,也不给钟杜武质问机会,身体突进,狠狠磕入钟杜武腹部,将其推飞出去。

  钟杜武身体栽入大片灌木中,压出片空地,忍着胃中翻腾的痛楚,半跪在地,努力调整自己身体,“这还真是邪门了。”

  看着那人再次攻来,钟杜武不再留手,杀将而去。

  “尤明!”

  钟杜武所言尤明,不是他人,正是曾经在李聚宝麾下时自己的手下一勇猛副将。可尤明,分明在征天衍都时,死在了敌袭之中。如今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虽说只是面容僵直,但当真是瘆人得紧。

  双拳对碰,二人齐退。钟杜武甩一下微微吃痛的手,咧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仙人手段,真是高明得很。”尤明不加理会,只滞了刹那又是扑来。钟杜武久未动过身体,今也是兴起,赤拳冲去。

  二人冲至身前,出拳几乎齐快,拳风划过,吹动发梢凌乱而起,全力拳速交错穿过,同时砸在对方身上。钟杜武显然是吃了亏,退了三步方止住后退身形,再看尤明,仅是迈了半步便无动作。

  钟杜武揉了揉发胀的小腹,全身热血澎湃而起,一时间真的是感受不到痛楚了,咧嘴盯着尤明,骂道:“好硬的马步功夫,那就看看你这上盘是不是也是如此了。”这一次,不再等尤明反应,钟杜武先于下手,拳出,更有膝下击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