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二合一)
作者:西瓜尼姑      更新:2022-05-16 10:07      字数:7911
  第六十二章

  入冬后,京城开始多雨。

  内宅女子多畏寒,还没等下雪,这时候已经将袖套与昭君套都戴上了。

  魏锋程与闻争烨在郊外皇庄的行猎比试,许多勋贵女子穿冬装冒雨去观看。

  元若枝也特地同元若灵一起来了。

  她戴着羽缎,在平康长公主帐中等闻争烨的好消息。

  聂延璋也来看热闹。

  但他只在平康长公主帐前站了站,与元若枝遥遥相望。

  元若枝定定地看着远处那一抹秾艳的颜色,见他衣着单薄,衣角翻飞,抿了抿唇角,便收回视线。

  聂延璋同陈福说:“回宫。”

  陈福跟上去,问道:“殿下不等穆国公世子与昌平侯比试出结果吗?”

  聂延璋懒洋洋地道:“有什么好等的,闻争烨要是连魏锋程都比不过,不如孤亲自去宁夏算了。”

  陈福嘿嘿干笑两声,跟了上去。

  殿下如今有的是事情要忙,自然不在这等毫无疑问的比试结果上,浪费时间。

  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接着便是一阵大雨。

  贵女们纷纷回帐子躲雨,抱怨今日天气不佳。

  元若枝也在帐子里静静地等待消息。

  比试一共分上中下三场,规则很简单,皇庄之中投放的猎物,脖子上都带着铁章,两人分别带一队人马入庄内打猎,规定时间内,取胜多者,即为赢家。

  平康长公主去穆国公夫人帐子里说话了。

  元若灵便很自在地同元若枝道:“姐姐,依我看,这样寻常的比试,世子爷肯定会赢的。”

  元若枝却皱了眉头,说:“规则可没有这么简单。”

  元若灵懵懵懂懂地看着元若枝。

  元若枝解释说:“投放的猎物身上戴的铁章,都是一样的。”

  元若灵捧着手炉问道:“难道不该一样么?”

  元若枝道:“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仅可以自己打猎物,也可以从对方手上抢。”

  元若灵愣了一下,道:“那、那岂不是会见血?今天还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万一第三场的时候,天黑了,趁着天黑更是……”

  元若枝说:“战场上波云诡谲,刀枪无眼,打仗也并不挑时候。他们这一场比试,比起真正的战场,已温和许多。若这一场比试都熬不过去,更遑论去宁夏镇压叛乱、迎击瓦剌呢?”

  元若灵叹了口气。

  元若枝越发忧心地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元若灵一愣:“规矩里还隐藏着什么内涵吗?”

  元若枝说:“倒不是规矩里有什么,而是随同世子爷和昌平侯一起比赛的人,乃是幼官舍人营的兵士。”

  她一来皇庄,就认出了那一批兵士的来历。

  元若灵茫然道:“幼官舍人营是哪个营?”

  元若枝说:“就是世袭武官家的孩子,他们日后都是要上战场的,到了年纪便会在幼官舍人营里操练。”

  元若灵一下子想起元家隔壁的隔壁住的张指挥使,她道:“意思就是说,张指挥使的儿子也在幼官舍人营里操练,日后好继承他爹指挥使的位置。”

  元若枝道:“你忘了,张指挥使的儿子病逝了,按大典中的规矩来讲,他去世后,指挥使的位置,便交由朝廷重新处置。”

  元若灵好奇道:“姐姐,你怎么对这些事都这么了解?”

  自然是因为她做过昌平侯夫人,这些不过是武将之家所需知道的常识罢了。

  元若枝没详细解释,而是拧眉道:“我来时瞧着幼官舍人营里来的许多都是十多岁的小孩子,哪里能上得了战场,也不知道他们平日里在营中操练如何,若世子爷分到的兵士太弱,这这一场比试的结果还真的不好说。”

  元若灵听元若枝说了许多,也知道了其中暗藏的九曲十八弯。

  她小声说:“姐姐,你不说我都没想明白这场比试里的门道。你说皇上为什么想着设立这样复杂又……危险的规矩?”

  元若枝道:“昌平侯和世子爷到底年轻,朝中肯定有许多人不赞同他们前去,或许皇上心里也有些犹疑不定,这才想验证一番吧。”

  元若灵双手合十,看着帐顶默念“阿弥陀佛”,口中念念有词:“一定要保佑世子爷取胜,昌平侯娶了娴姐儿就够了,可别来霍霍我的好姐姐了。”

  元若枝笑了笑:“你才这般年纪,怎么学起这一套来了?”

  元若灵煞有介事道:“这一套可有用了,我最近做梦都做得美些了。”

  元若枝也默默祈求着,愿神明保佑闻争烨可以在这场比试中平平安安。

  哪怕他最终还是要战死沙场,体面周全地与敌人战个酣畅淋漓,也比断了腿,临死前还要在敌人手中受辱好得多。

  今晨一直大雨,建兴帝派来的主持比试的坐营官,将时间往后推了推,眼见推无可推,才让大家冒雨进行比试。

  第一场比试时长一个半时辰,午时前出了结果,闻争烨比魏锋程多了十几个铁章。

  元若枝听到帐外鼓声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闻争烨赢了。

  只要再赢一场,他便安全了。

  第一场比试后,闻争烨与魏锋程都回了营帐用饭休息。

  闻争烨赢得毫无意外,幕僚来他帐中道贺时,他很不以为意地说:“这也值得你拍马屁?让你找的东西找来没有?”

  “找来了。”

  幕僚从袖中取出茉莉花香,燃在营帐里。

  茉莉花的香气很霸道,整间营帐一下子就香了起来。

  闻争烨舒展着眉头,胃口都好了许多。

  魏锋程那边就没有这般好的气氛了。

  他输了第一场比试,大皇子派来的人说了重话,一再地警告他:“宁夏总兵的位置,不能丢!”

  魏锋程也知道宁夏总兵位置的重要性,他打发了大皇子的人,却无吃饭的胃口。

  可不吃饭,剩下的两场比试,越发没劲儿。

  魏锋程勉强往腹中塞下食物,帐子忽叫人掀开,一个女子戴着帷帽走了进来。

  他瞧见帷帽,顿时怔住了,下意识便想到了那个常戴帷帽的女子。

  元若娴揭下帷帽时,就在魏锋程脸上看到了由喜转厌的变化。

  魏锋程冷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元若娴咬了咬唇,福身道:“侯爷,妾身有事要禀。”

  魏锋程看都不看她,说:“滚回去。”

  元若娴不走,反而上前一步道:“妾身听闻侯爷输了第一场比试,妾身能献一计必定使侯爷赢得后面两场比试。”

  魏锋程迟疑半晌,果然扭头看过去,问道:“什么计策?”

  元若娴将一个大包袱放在桌子上,道:“用上这个,侯爷必赢。”

  魏锋程打开包袱,抓了点儿里面的粉末,放在鼻子间嗅了嗅,随即狠拧眉头,狐疑地看向了元若娴。

  未时中,第二场比试开始。

  浑仪更漏一点点记录着时间的流逝,水柜之中的水少了一半之后,比试也结束了。

  从比赛场地中出来时,闻争烨与他身后幼官舍人营的兵士们,皆是笑着的。

  第一场比赛鼓舞了士气,闻争烨也是个极为优秀的将领,他不仅骑射功夫一绝,也十分会统领兵士。

  第二场比试,每个人都发挥得极好,猎物比第一场时多了二十多只。

  魏锋程也是笑着从猎场范围出来的。

  清点猎物时,魏锋程仍旧笑着,闻争烨却没笑。

  因为魏锋程比闻争烨的猎物多五只。

  闻争烨身后的兵士全傻眼了,各个面面相觑。

  魏锋程大笑着同闻争烨道:“承让。”

  他又向身后的兵士说:“即刻回营修整!”

  他这一队的兵士们,各个斗志昂扬,挺胸抬头地走了。

  闻争烨这边的兵士开始心气浮躁,他一转身,定定扫过他们,他身上的铠甲都跟着冷肃起来,整个人不怒自威。

  兵士们没见过这样强大的气场,一个个又折服于他的骑射技术,纷纷噤声,庄重而严肃地看向他们的将军。

  闻争烨沉着冷静地朗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好兵士不恋败战。还有一场比试机会,大家立刻回去休息,第三场再战。”

  兵士们齐齐应声:“是!”

  闻争烨迈着长腿回了营帐。

  幕僚迎上来,面色凝重,问道:“世子爷,这是怎么回事?”

  闻争烨只嗤笑道:“第二场比试时,魏锋程有意带着人远离我们打猎的地方。我本以为他好歹也是正经封了爵位的人,不屑于使下作手段,顶多是不想与我证明冲撞才避开我,看来还是老子太高看他了。”

  幕僚道:“世子可猜出他用了什么手段?”

  闻争烨吩咐幕僚:“备马,我亲自入林去侦查一趟。”

  幕僚马不停蹄去了。

  闻争烨看着桌面信封上的水墨香魂,眸光暗了暗,不禁轻笑道:“我怎的偏又对你食言了,你究竟是谁,当真是仙女下凡点化我的么?”

  幕僚掀帐道:“世子爷,马牵来了。”

  闻争烨收起信封,起身出了营帐,又让幕僚好好看着他的帐子,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闻争烨骑马入林,逛了好大一圈,才发现些端倪。

  庄子里有些位置充斥着奇怪的气味,这种味道人不喜欢,但庄子里的猎物却很喜欢。

  入冬后天气寒冷,猎物本就难以觅食,这些被捕捉到的猎物关在圈中也是挨饿,陡然投入庄内,一闻到鲜味儿,还不马蜂一般扑过来。

  魏锋程正是守株待兔,瓮中捉鳖,这才比闻争烨突然多出了五只猎物。

  冷风一吹,林子里的味道逐渐散没了。

  这手段太巧妙,现在连一星半点的证据都没留下。

  谁也不知道魏锋程将打猎比试变成了捕猎。

  闻争烨唇边挂着冷笑,勒马回营。

  魏锋程竟敢靠这种无耻法子,还害他违背了给香魂姑娘的承诺。

  那么第三场比赛的时候,就用魏锋程的五根手指头当做代价好了。

  魏锋程赢了第二场,但他只比闻争烨多出五只猎物。

  他自知只是险胜,如果不用元若娴说的法子,他恐怕输给闻争烨许多。

  元若娴在帐中取下帷帽,福身时,说话都更有底气了:“恭喜侯爷,妾身愿将这一身学识,全献与给侯爷,只要侯爷肯垂怜妾身。”

  魏锋程将元若娴扶起来,脸色略好了些许,却还是冷淡地问道:“我怎不知,你还有这些本事?”

  元若娴委屈地道:“侯爷何曾真正了解过妾身?侯爷若肯对妾身多用几分心,就会发现妾身比枝姐儿更……”

  “够了。”魏锋程打断了元若娴,同她说:“闻争烨不是善茬,但愿他输了比试之后,不会发现这些东西。”

  元若娴笑道:“侯爷放心,妾身特意将这些东西晒干磨成粉末,风一吹就没了,他便是闻到味道,他也没有证据。”

  魏锋程道:“第三场比赛才是至关重要的时候,那时候天也黑了……我得好好休息了,你先回府吧。”

  元若娴却道:“妾身在外面等候侯爷,待侯爷赢得比试后,妾身才能安心离开。”

  魏锋程便也没阻止。

  元若娴在帐子外,找了个还算暖和的地方,冷眼看着平康长公主的帐子。

  她知道,元若枝就坐在里面。

  她猜,元若枝一定很希望闻争烨赢,她偏偏要魏锋程赢,她还要等魏锋程赢后,她却仍旧稳稳地坐在昌平侯府夫人的位置上。

  元若枝不过是封建社会的内宅女子罢了,如何同她所知道的知识相比?

  平康长公主帐内。

  元若枝看着外面的雨,胸口闷闷的,前一世明明是闻争烨连赢了两场,这一世却是魏锋程赢了第二场。

  她不知道事情发生了什么变化,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元若枝低声吩咐玉璧:“备马。”

  玉璧满脸讶然,却依旧去了。

  第三场比试即将开始。

  魏锋程与闻争烨领着各自的兵士,骑马站在坐营官的营帐前。

  坐营官从帐内出来,他并未打伞,也同他们一样淋着雨。

  他走到两位主将跟前,淋了满面的雨水,抱拳道:“今日追随二位的都还是幼官舍人营里的孩子,请侯爷,世子爷,高抬贵手,早去早回。”

  魏锋程没说什么,只瞧了闻争烨一眼。

  闻争烨抬着下颌,向坐营官保证:“请放心,我一定毫发无损地都给你带回来。”

  坐营官道了谢,手持红头木槌敲响铜锣,浑仪更漏也开始计时。

  闻争烨与魏锋程纷纷带兵入庄。

  夜幕黧黑,下着一阵一阵的雨,整个庄子都变得烟雾朦胧,猎物更是难以看清。

  在这种环境下,一支队伍十二个人,一个人能打到两只猎物便很不错了。

  闻争烨带着兵士入林打猎,等到总数达到预期后,便就近集合兵士,追击魏锋程。

  入夜之后的厮杀,才是真正好戏开场的时候。

  闻争烨身后有七个兵士,紧紧跟随着他。

  他们循着气味,果然发现了魏锋程。

  魏锋程带着八个兵士,正在用同样的手段捕捉猎物,见到闻争烨来势汹汹围过来,他就知道不妙了——方法暴露了。

  闻争烨仰天大笑,语气狂傲:“擒贼先擒王,给我抓魏锋程!”

  魏锋程闻言色变,来不及捕猎了,慌忙吩咐他手下兵士:“不要怕!他们是你们在幼官舍人营的兄弟,不敢真伤你们,举弓挡住他们!”

  闻争烨高声道:“谁能伤到魏锋程,出了皇庄,便可入我麾下,随我南北征战!以后老子有一口酒,就不会渴着弟兄们!”

  闻争烨从不抢手底下人的军功,治军严明为人又大方,入他麾下,乃是普通武官求都求不来的好前途。

  幼官舍人营里的小兵士们,顿时沸腾了。

  “哇哇哇——”

  “冲啊!”

  连最小的一个兵士余连,也扯着喉咙喊了一嗓子。

  魏锋程眼见他这边军心溃散,便威胁道:“今日但凡有一个人未全力以赴,出了这片林子,我便断了你们全家的前途!闻家久不在京城,本侯就不信,他还能十年如一日顾得了你们!”

  八位兵士们自然是怕了魏锋程的威胁。

  闻争烨这头有人啐魏锋程。

  闻争烨举弓,搭箭。

  漆黑的夜里,微弱的火折子亮了一会儿又熄灭了。

  却仅仅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的羽箭便闪电一样射了出去。

  眼见闻争烨起了杀心,魏锋程往兵士身后躲了躲,那一箭便只射中他的掌心,而未射中他肩头。

  羽箭贯穿掌心,魏锋程疼得龇牙咧嘴,热汗直冒。

  可他知道,若非闻争烨顾忌他这边的兵士,这一箭他根本没有躲掉的可能。

  魏锋程命一个兵士挡在自己面前,当他的活“铠甲”,便匆忙留下命令:“全部都往出口跑,沿途猎杀猎物,迅速脱战!”

  他要保命,也要尽量赢。

  魏锋程那头的兵士们顿时四散而逃。

  闻争烨怕猎物数量输给魏锋程,带了一些人去追,又命其他人继续打猎。

  双方你追我赶,闻争烨到底投鼠忌器,不想为一场比试伤及无辜,还是让魏锋程给跑掉了。

  兵法云,穷寇莫追。

  闻争烨又想起香魂姑娘的嘱咐“点到即止,平平安安”,便吹响了哨子,集合所有兵士,一同上缴猎物,结束这场比试。

  第三场比试时候未到,闻争烨和魏锋程在出口处再次碰了面。

  魏锋程截断了羽箭,简单包扎了伤口,黑夜里都不难看出,他脸色苍白得吓人。

  这一场比试,他们赢定了。

  闻争烨问身后兵士:“人到齐了没有?”

  兵士逐一报数,却发现少了一个。

  闻争烨回头看过去,有人道:“世子,好、好像少了一个。”

  “少了谁?”

  兵士说:“少了余连!”

  闻争烨努力回忆起那人的相貌,问道:“最小的那个?”

  兵士说:“是。许、许是打猎的时候走失了。”

  可哨声响起,余连应该听到哨声要归队了才对。

  魏锋程都惊了,比到这份上,他没想到还能出这样的变故。

  他当即改变了主意,命令兵士:“回头,继续打猎!”

  十一个兵士,通通骑马重新深入皇庄。

  不到迫不得已,将军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士兵的姓名。

  闻争烨当机立断:“你们七个,分头去找人。你们三个,继续打猎。”

  十位兵士:“是!”

  闻争烨骑马入林,寻找走丢的兵士余连。

  夜里雨这么大,余连久久不归队,出意外的可能性更大,凶多吉少。

  闻争烨边跑边吹哨,马匹遇到障碍物,跑得很不平稳,纵然他打小在马背上长大,也颠得难受。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隐隐约约听到微弱的呼唤声。

  闻争烨大声喊道:“余连!余连!余连!”

  随后他听到浅浅的哭声从地底下传来似的:“将军,将军,我在这里……”

  闻争烨沿着声音追寻,走到了在断崖附近,他取出火折子勉强吹亮,就看到断崖附近的地面上,有很小的脚印,却划出了很长的滑痕。

  他俯身看向崖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闻争烨冲着断崖喊了一声:“余连?”

  余连已经意识模糊,他在断崖下虚弱应了一声。

  闻争烨还能听到余连的声音,说明余连没落到断崖底下,他在崖下不深处就有落脚的地方。

  但火折子不足以照到余连所在,说明他掉的位置,还是有些深。

  闻争烨没带绳子,便问道:“下面地势如何?离崖上多高?你受伤没有?”

  余连强撑着回答:“将军,我这里很宽,离崖上约有一丈多高。”

  一丈多高,那便有些高了。

  闻争烨自己爬上来没问题,但带着人便不行,尤其下雨天,崖璧湿滑,更危险。

  他得先回去拿绳子。

  闻争烨猛然想起香魂姑娘的嘱咐,不要堕马。

  跃上马背前,他犹豫了一下,更加仔细观察脚下情形。

  突然间,一声惊雷,直直从天边劈到他身后的树木上,参天大树四分五裂轰然倒下。

  马匹受惊,扬蹄长嘶,声音凄厉可怖。

  “吁——”

  “吁——”

  闻争烨勒紧缰绳使马匹稳定下来,马儿却完全不听使唤,躁动地扭动着身子。

  雨天地滑,马蹄在断崖边踩空,哀鸣一声跌落下断崖。

  闻争烨被撞了一下,幸而他身手矫健,并未受伤,只有腿上有些肉疼。

  闻争烨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稳住心神,同断崖下的余连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回去拿绳子,很快回来。”

  余连抽噎着说:“将军,我、我受伤了,伤了腿。”

  闻争烨面色凛然问道:“伤了腿的什么部位?伤了多长时间?”

  余连哭得不能自已:“将军,我被石头压着左腿,动不了,我推不开石头。我不知道多久,伤了很久很久很久。”余连感觉到自己的力气一点点在被抽干,嗓音也变得嘶哑:“将军,我好疼,我会死么?将军,我还能见到我娘吗?”

  闻争烨掐算了时间,这个很久,很有可能已经有两刻钟。

  若一直被石头压着腿,那条腿可能血脉不通,会废。

  来不及去拿绳子了,闻争烨想先下去救人。

  闻争烨将火折子给余连。

  余连勉力吹亮火折子。

  幽幽火光在下面亮起来,闻争烨隐隐约约看到小小的一道身影。

  他大约知道了下面的距离,便忍着疼,跳到余连所在处,费劲地推开了压着余连左腿的大石头,又检查了余连的腿,庆幸地发现骨头并没有断。

  但余连浑身滚烫,烧得厉害。

  闻争烨扶着余连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道:“还有力气吗?”

  余连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努力睁开眼说:“将军,我有。”

  闻争烨把哨子给了余连,他蹲下|身,直接把余连抗了起来,将余连顶到最高处。

  余连下意识抱紧闻争烨的脑袋,脸色煞白,脑子嗡嗡作响。

  闻争烨声音低哑地说:“崖壁上有凸起的岩石可以攀爬,爬上去。”

  余连惊慌问道:“将军,可是您怎么办?”

  闻争烨脸都憋红了,哑声道:“你蠢啊?边跑边吹哨子叫人带绳子过来。”

  余连懵懵答道:“哦哦,好好,好。”

  闻争烨咬紧牙关,拼尽力气,双掌拖着余连的脚底,将人顺利送了上去。

  余连本想骑马快点去找人救闻争烨,才上马背没骑多久,整个人就昏倒了,直挺挺从马背上摔下来。

  断崖下,闻争烨爬不上去,只能坐在断崖边等人来。

  这一场比试,却不知道输赢如何了。

  他自嘲着想着,他答应香魂姑娘的事情,居然没有做到。

  向来在军中说一不二的他,竟无法实现给一个姑娘的小小承诺。

  枉他叱咤沙场,张狂十多年,折在了一个姑娘的手里。

  雨夜之中,一些都变得迷离梦幻。

  闻争烨张了张唇,泥土从崖壁上滑下来,落到他嘴巴里,腥得很。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抹白色轻纱落到他面前。

  闻争烨不可置信地伸手揭开了她的轻纱,顷刻间眼睛都睁圆了:“是你,竟然是你……元姑娘。”

  他就说他们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稍微修改了下大家说的bug地方。

  这一章是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