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舞台并不算很精致,没有流畅的舞美，没有梦幻的灯光。

  孟西眉穿着一袭鱼尾裙，安静地站在一束白色的灯光下，一头柔顺的黑发卷成了浓密的波浪,海藻般披散在她的肩上,乌发映衬得巴掌小脸更加雪白，黑瞳清澈,红唇娇艳,美得令人心惊。

  她抱着吉他坐下,开始弹唱——

  “跌跌撞撞前行

  翻山越岭而去

  溪流奔向深海

  我奔向你”

  鱼尾裙层层叠叠的蓝白色纱摆堆叠在地上,宛如涌起的浪花。

  她像是纯净自由的美人鱼,无拘无束地舒展着她的灵魂。而整个舞台，都变成了小美人鱼徜徉的深海。

  清泠的歌声如溪流般淌进所有人的耳里，场馆内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风卷四季来去

  浮云聚散不停

  雨滴坠向深海

  我坠向你”

  歌声娓娓诉说，如云展云舒，冷淡苍茫,却另有一股热烈的执念在生长。

  胡思雅望着台上的孟西眉，攥紧了手中的拳头，艳羡与嫉恨的情绪在眼中交杂。

  “看不见光又隐隐有光

  听不见声音又全是声音

  我飘荡在深海里

  寻不见你”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压抑,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小美人鱼仿佛行走在刀尖，脚下踩的不是浪花，而是她身体碎裂而成的泡沫。

  叶东阳从未见过这样脆弱无助的孟西眉，好似她的清冷坚韧被风一吹即散，只留下骨子里深藏的孤独。

  他怔怔地看着舞台上的人,难以自控地被她所吸引。

  孟安安看到身边人的失魂落魄,小扇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眸色隐匿于黑暗之中。

  “鱼群穿行吞食我血肉

  光阴碾过磨碎我骸骨

  我的灵魂游弋

  融化在深海里”

  副歌悠长而悲伤的扬起,卷起深海暗流涌动的浪潮。

  亘古不变的深海沉默地收敛着小美人鱼的尸骸，泡沫消散于海水里，无影无踪。

  洛枫呆呆地站立在电视屏幕面前，被他邀请回家玩乐的一群活泼少年也全都变得安静，紧紧盯着屏幕，屏住了声息。

  乔黎悄悄打开了房间门，躲在门口远远望着屏幕。

  歌声飘进阳台，闻越倚着栏杆，点了支烟，眼神随着火星明灭。

  “我的灵魂游弋

  融化在深海里

  终于能够与你永不分离”

  孟西眉垂着头，慢慢地、低声地唱着最后一段歌词。

  小美人鱼的灵魂决然地回归了她爱恋的深海，无尽的怅惘在舞台弥漫。

  叶东初的眼前似乎起了一片海雾。

  一瞬间，所有背景都在海雾里变得模糊，

  他的眼中只望见她。

  他见到她脸上带着笑容，眼角却晶莹地掉下了一滴泪。

  他见到她的身影近在眼前，却仿佛与他相距着隔世的光阴。

  ……

  孟西眉在如雷的掌声中走下了舞台。

  她回到了等候室，一进门，屋内其他选手的目光齐齐看向她。

  “西眉，写得真好，”一名她并不熟悉的选手走上前来拥抱她，“唱得也真好。我都要成为你的脑残粉了！”

  这名选手活跃了屋内静悄悄的气氛，她话音刚落，其他人就仿佛牵线木偶一样纷纷也开始恭维起来。

  孟西眉站在这虚假的热闹里，如同看电影一般看着这满屋的演员——

  上辈子，她拿了第一，结果又被爆出抄袭，最先跟在胡思雅身后的就是这些人。

  她们联合申明，让主办方取消了她的决赛名额，然后又为了谁该进决赛而内讧起来。

  主办方被她们吵得烦不胜烦，干脆没有补位，直接取消了这一整个赛区的决赛资格。

  当时也如同今日一样，花团锦簇。

  只不过后来所有的笑容，都化作了扎在她身上的尖刀。

  她笑了笑，对面前的所有人道：“谢谢大家。”

  立马有人关切地问话：

  “西眉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还在情绪里出不来？”

  “这首歌确实太难过了，我听了心里都酸酸的……”

  孟西眉安静地坐在那里，听着周围的议论，一言不发。

  一方面是她不想和这些人交谈，另一方面时，刚才的表演确实对她影响很深。

  她文采平平，不会画画，唱歌是她唯一发泄自我的方式。

  上辈子的她接连遭遇了被捉奸、退婚、催债……人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中，几乎要怀疑自己活着的意义。

  在这样的迷茫和困顿中，她写了《深海》这首歌，并且刚刚好以最匹配这首歌的状态进行了演唱，机缘巧合，让这首歌呈现了最大的舞台感染力。

  她本以为这一世没有办法复制从前的舞台——

  却又一次误打误撞，爆发了她心底所有的压抑。

  从小到大，她在面对孟安安的所有事情上都要退让一步。

  喜欢的那个洋娃娃要让给妹妹，喜欢的那个发卡要让给妹妹。

  起床睡觉的作息要谦让妹妹，一日三餐的口味要谦让妹妹。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从这种

  自卑中挣脱，能够有底气和孟安安对抗。

  但她发现她没有。

  她准备好了一切，然而一遇上叶东初就乱了阵脚。

  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某一个瞬间，她的脑海里甚至软弱得想要转身逃离。

  像是暗疮被放在了烈阳下炙烤，丑陋不堪的伤痕全都清晰地暴露在阳光下。

  她无法面对自己狰狞的伤口。

  令她恐惧慌乱的不是叶东初和孟安安接触这件事情本身，而

  是她看到了那个在过往时光中隐忍退让的自己。

  她永远是小时候那个站在角落里渴望得到爱的小女孩，寄人篱下，没有安全感，为了得到养父母随手的温暖，可以放弃自己所有的喜爱，忍下自己所有的委屈。

  可是，可是。

  别的她都可以让，叶东初不行。

  她已经经历过了一次难以挽回的遗憾，她不想再让上辈子的错过重演。

  一瞬间的软弱并不可耻。

  可耻的是永远都屈服于软弱。

  重生不是为了让她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而是让她挣脱过去的自卑。暗疮如果永远不见天日，就永远都不会有愈合的一天。

  孟西眉想到这里，眼中渐渐聚起了光。

  然后她听到外面主持人的声音——

  “现在，请刚刚表演完的三名选手，和所有选手一起上台，面临最后分数公布的时刻……”

  孟西眉站了起来。

  --

  坚定地、沉着地，再次迈向舞台。

  她走在人群的末尾，再次站在舞台上。

  灯光大亮。

  台下的千百道目光注视着她，主持人递过话筒：“分数公布前，会紧张吗？”

  她握着话筒，点了点头：“紧张。”

  其实是不紧张的。

  她不会为无关的人慌乱。

  能够牵动她心神的，都是她最重要的人。

  不过她想主持人，不会愿意听到不紧张这个答案。

  果然，主持人安慰了她一番：“你刚才的表演很精彩，令我印象深刻。没想到表现这么优秀也会紧张啊！”

  --

  主持人又问：“有什么话想对观众说吗？”

  她举起话筒，轻声道：“感谢你……看完了这场表演。”

  主持人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后面的话，表情一瞬间错愕：“说完了吗？”

  孟西眉淡淡笑了笑：“说完了。”

  她把话筒递给了下一个人，主持人又重复了这几个问题。

  等到所有选手长篇大论、真情流露地说完，主持人结束了对选手的问话：“好，现在，最后出场的三名选手的分数已经统计了出来。”

  “分数揭晓，决赛名额将花落谁家呢？”

  主持人慷慨激昂：“让我们一起来见证《星动女声》申城赛区突围赛的冠军，请各

  位和我一起看大屏幕——”

  身边的其他人都随之转身，孟西眉却把目光落在了台下。

  从极亮的地方朝黑暗处望去，能够清楚地看到暗中的细节。

  她看到胡思雅眼中的不甘与嫉妒，她看到叶东阳脸上的失魂落魄，她看到孟安安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然后……她看到了叶东初。

  --

  男人仰头看着她，微光勾勒出他流畅的

  下颚弧线。

  “卢佳晴，8876分；王雨，9304分……孟西眉，9688分！”

  主持人终于公布了结果，声音激动难抑：“让我们恭喜选手孟西眉，以9688的全场最高分，获得了《星动女声》总决赛的资格！恭喜！”

  人潮霎时欢腾。

  一片喧闹之中，两人视线相触。

  他轻轻勾起一个笑容，眼神霸道张扬，好似舞台上的其他人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这一瞬，他炽烈地看向她。

  这一瞬，他的眼中没有别人，只有她。

  /作者有话要说：歌词原创，本来没有歌词，看着觉得怪怪的，所以后来自己动手写了一段。

  剧情其实大家想的过于复杂了……你们醒一醒啦，姐妹两差六岁，年龄上就不可能认错的。

  真相挺简单，不过还没写到hhhh

  然后很抱歉今天本来应该有三更，但是我刚起床就来大姨妈了……

  我生理期一直不太准，这次推迟了好几天。最近可能因为太累了，今天痛经痛得很厉害，所以今天暂时只有一更，欠下的更新明后天补上，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为表歉意，明天更新前，本章评论都有小红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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