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宁千易忽的又道，似若有所思地看着台下的东川羽音。

  “方才公主说，愿意侍奉朕，可是真心？”

  东川羽音闻言，内心如擂鼓，她就知道，这天底下便没有哪个男人能抗拒她的美色。

  大齐陛下装得同皇后深情似海，其实还是想要齐人之福的！

  她丢开那只早已死透的苍鹰逐日，站起身欢欣道：“羽音是真心想要侍奉君侧的，即使是没有名分，只是个御前婢女，也是愿意的。”

  宁千易唇边淡开一抹轻笑：“公主千金之躯，朕又怎能叫你没名没分地做个婢女，既然你有这份心，朕合该成全你的，不过，侍奉朕就不必了。朕即刻下至将你赐给朕的胞弟，逍遥王为正妃。如此尊位，也算是对得起同东川王这场议和了。”

  宁千易想的是，不是说历史上宁绥之被这女子纠缠地五迷三道？那他身为兄长，怎能不成全弟弟这份深情。

  将他魂牵梦系的女子送进去陪着，也好叫自己这个胞弟在无尽的囚牢中过得不那么寂寞。

  “……”

  叶轻眉真是很想大笑出声，但她的理智克制自己一定要忍住！

  宁千易这，什么路子。

  太野了。

  宁绥之眼下什么状况他不知道吗？阶下囚。

  什么王妃尊位。都是假的，嫁过去她便是罪人之妻，哪来的什么荣宠。

  她瞧了一眼台下表情甚是精彩的东川羽音。

  见她似乎也在极认真的考虑，便更想笑了，继而往宁千易身后挪了挪步，防止东川羽音瞧见自己在笑她。

  叶轻眉忽然想到，逍遥王被囚一事封锁了消息，连大齐境内都没什么人知晓此事，更何况远在邻国的东川羽音。

  她这般自傲的女子，知道陪王伴驾已经无望，定是要答应下来的。

  怎么说，也是皇帝的胞弟不是，王妃之位也是很尊贵的了。

  东川羽音确是愣了愣。

  赐给逍遥王做正妃？

  竟将她推给旁人，她究竟有哪一点比不上这个皇后。不过——

  她看着高台上影绰纠缠的二人，自知已经无望插足。

  况且她若不嫁给这位逍遥王，便要受封做皇帝的义妹，届时婚事还是落在大齐皇帝手中，能嫁的男子，位阶定也是低于王爷的。

  这样一想，她便通透了。

  微微欠身道：“羽音全听大齐陛下旨意。”

  这位逍遥王她不太了解，从前父王好像提过一嘴，他是那位长公主最为疼爱的，虽是个闲散王爷，却也乐得自在，长得似乎也很是英俊。

  想来，嫁给这位逍遥王也是不吃亏的。

  此时的东川羽音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不是什么锦衣玉食，而是阶下囚的日子……

  “好。赵力士。”

  宁千易淡淡吩咐道：“即刻带羽音公主去见见她这位未来夫君，逍遥王。”

  “是。”

  赵力士福身，下了台阶，又走到东川羽音跟前同她作揖道：“公主，请随老奴来。”

  东川羽音昂首挺胸，一如胜利者般，看了一眼叶轻眉。

  这一次，她还没输。谁说做了王妃便不能再陪王伴驾？

  或许等不久的将来，大齐陛下厌倦了你，自有想起本公主的好的时候。

  自古皇帝薄情，眼下的深情厚谊未必是长久的。

  她可以等，这世上便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不可改变的。

  但她想不到的是，高台之上的二位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中。

  一个即将成为罪王之妻的女人，又有什么将来可言？

  桑奇看着眼前的结局，似乎并不意外。

  只是作揖道：“公主与大齐联姻一事，小臣还需快马传书回东川禀报王上，便先告辞了。”

  “好。”

  宁千易淡淡道，看着他潇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这位使臣大人，倒是颇有御史大人之姿啊。”

  叶轻眉见向来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的暴君都多看了这位一眼，他肯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的。

  便真诚地道。

  “哦？皇后觉得他不错？”

  宁千易收回目光，看着她道。

  “不是啊，臣妾是看陛下瞧了这位使臣大人许久，这才想起来，他同御史大人似乎是很相像哦？”

  “对了。今夜这样的场合，御史大人为何没有同席？”

  她想起今夜真的没有秦风，一般这样的场合身为一品御史大夫的不应陪席的么？

  便又想到了虽说晓得暴君对自己应当也是有几分意思的，但他与御史大人也还在纠缠不清啊。

  自己可不做小三。

  “他，今夜有事，告假了。”宁千易淡淡道。

  “什么事？病了？”叶轻眉追问一句。

  “朕又不是他的随侍，如何知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又对风弟好奇上了？”

  宁千易吃味道。

  “没有，臣妾随便问问罢了。”叶轻眉摆摆手，她的确是随意问了句的。

  见着清凉殿中人都走完了，她便道：“陛下，臣妾也先告退了。”

  “你去哪？”宁千易道。

  “宴席都散了，自然是回凤藻宫呀。”叶轻眉觉得他这个问题好生奇怪。

  “嗯，回去歇息吧。”

  宁千易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改了口，只是语气温良道。

  “你怎么了？”叶轻眉察觉不对劲，偏头去问。

  “无事，走吧。”宁千易神色如常道。

  见他恢复往日那般淡漠疏离的帝王模样，叶轻眉只以为方才是自己看错了。

  她竟觉得刚刚的他，有一瞬伤怀。

  “对了陛下，”她想起来容景还在日日监工册封台建造进度，便道：“那羽音公主的册封台，是否停工了？”

  “停了吧，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看在其父是东川王的份上，修个台子意思意思，眼下用不上了。”

  宁千易本以为她要留下陪自己，却只是说了这件小事，不免有几分失望。

  “是。臣妾回宫便同容美人说了此事。”

  叶轻眉道。

  “不必，你回去便歇着，不用特意过去，朕明日自会叫赵力士去传话。”宁千易私心不想她老去同容景见面。

  “秋试快开始了，他若有心入仕，便着其早做准备吧。”

  看着她的背影，宁千易忽然道。

  叶轻眉步子一滞，后又缓缓走出清凉殿。

  暴君说秋试快开始了，那她也得将容景尽快清出内宫。

  不过，这样一个大活人，该找个什么借口呢？有了，暴君这些日子将后宫那群女人都清走了，似乎还有最后一批非高管之女，为后宫又是位阶低微的女子还未来得及出宫。

  她这几日便寻个由头，将容景也一并送出去吧。

  待秋试开始后，他便可堂堂正正以男子身份入金殿，一展抱负了。

  如此，真的是最好的了。

  一旦容景入仕，她在朝堂便也有了自己的势力。

  暴君显然也是能知道这点的，竟都由着她，是太不将女人的野心放在眼中，还是他真的，喜欢自己？

  真亦假时假亦真。

  帝王之爱，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

  后者这位帝王，想的同她却不太一样。

  自己告诉她这个消息，她定会开始安排让容景出宫一事，届时这位搬出了凤藻宫，那他就放心了。

  踏出清凉殿时，他借着风灯的光往远处那片殿宇望去。

  其中有一所凄凉寂寥的宫殿，如同其它宫室殿宇一般在这茫茫夜色中沉寂着。

  他阔步迈上九曲廊桥，靴下踩碎的，是一地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