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檀扣了扣门环许久，都没有宫人来应。

  又多等了些时候，小檀转过身面露难色道：“小姐，这许久了，也没人来开。主子被禁足，永乐宫人的礼数竟都没了。”

  “小檀。”

  叶轻眉拾级而上，示意她缄口。

  小檀便噤声回到她身后。

  这时朱红的宫门才被从里打开一道小口。

  “谁？”

  从门内透出个不耐烦的声音。

  听声音便是老熟人。

  “是我。”

  叶轻眉答道。

  “你？”门内人似乎也认出她来了，便将宫门打开大些。

  “你来这做什么？”

  只见门内站着的女子衣裙稍见脏污，从前脂粉香衣好不精致。

  而今的她却是一副伙房妇人打扮，手里还提着个朱漆空桶。

  看起来是听到叫门声这才匆匆赶来开门来的。

  “自然是来看长公主的。”

  见到她，郑美人有些失落。

  她还以是……

  得知她来意后，郑美人面上露出一抹疑惑神色，打量着她。

  “你会这么好心？”

  她道，却是将宫门打开更大了。

  本就不是自愿来侍疾的，眼下皇上又将长乐宫的一应宫女杂役都遣走了。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她和那位难伺候的主。

  有人能来给那位骂一骂自然是好的，这样她便不会那么中气十足地冲自己发火了。

  哥哥说过几日便同陛下说说情，将自己放出去。

  这鬼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不过，在叶轻眉经过身旁时，她还是颇好心的提醒道：“你可是怀着龙裔的，眼下正是金尊玉贵的时候，可别被里头那位吓出个好歹来。”

  “多谢。”

  叶轻眉淡淡道谢后，径直入内。

  小檀一手提着食盒搀扶在侧，小声嘀咕道：“小姐，那位美人虽然阴阳怪气的，但说的不无道理，现在您正怀身，若是长公主殿下为难您，这可如何是好。”

  “她不会的。”叶轻眉胸有成竹地道，这位皇长公主，虽跋扈了些，但她十分懂得时事，眼下动自己，她还得掂量掂量她自己是否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况且，她只是来取回园长妈妈的东西。

  她断没有不给的道理。

  方及长公主寝殿外，便听得里头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接着一声暴喝传出来：“人呢，都死哪儿去了。本宫要茶水，怎么烧了这许久还没端来！”

  “小姐。”小檀扯了扯她的袖子，想劝她别进去。

  “放心。小檀你在门口候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寝殿。”

  叶轻眉吩咐完，接过那方食盒提篮，便入内了。

  “是，小姐。”

  小檀听话地站在那寝殿门口处守着，却是眼巴巴地朝里望的。

  一入内，她便嗅得满鼻息的药气，清苦气味熏得她有些不适。

  叶轻眉略皱了眉，还是转入那扇八宝屏风。

  偌大的寝殿内室，早已一片狼藉。

  能砸的物件均已经碎裂在地上不知多久。

  这一件件器皿摆设的价值，若放在寻常人家，可是够吃上一整年的。

  如今却是这些权贵发泄愤怒的出口。

  当真是朱门酒肉臭。

  叶轻眉同榻上的女子福了福身：“臣妾见过姑母。”

  “是你？”

  宁姽婳斜靠在床柩边，略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

  “来看本宫笑话的？你看够了，可以滚了。”

  叶轻眉对她讥讽的话充耳不闻，顾自将手中食盒放到茶桌上道：“臣妾带了些宫中小灶做的吃食，想来姑母也未曾用饭的，一起吃可好？”

  “猫哭耗子。”宁姽婳冷哼一声，并未看她。

  “姑母何必对臣妾这样大的敌意，说不准臣妾并不是姑母你的敌人，而是盟友呢？”

  叶轻眉一字一顿，说得极为缓慢。

  “你什么意思。”宁姽婳这才重新抬眸看她。

  “姑母同父皇的事，臣妾略知一二。”

  叶轻眉开门见山地道。

  “你说什么！”

  宁姽婳闻言，原本冷漠的眸子，此刻满是惊愕。

  “你都知道些什么，呵，想诈本宫？你还嫩了些。”

  她断定叶轻眉不会知道那些往事，那本是内宫密辛，且当年知道此事的人早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就连那位赫赫威名的大将军，也早已作古多年。

  她定是不会知道此事的。

  “姑母莫是以为自己犯下的错，都不会被人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姑母，夜路走多了，总是要露马脚的。”叶轻眉手边仍慢里斯条地摆着菜盘。

  松鼠桂鱼，糖醋虾球，金丝鱼翅羹等几道爽口御菜在茶桌上冒着丝丝热气。

  “姑母不来用些？”

  她拿出一只瓷碗，又摆好箸勺。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面对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叶轻眉，宁姽婳心里乱了，披衣下榻，快步走到她跟前质问道。

  “原来姑母早已痊愈？看气色却是比臣妾还要好些。”

  叶轻眉淡淡道，示意她坐下。

  说着便落座到她对面。

  “你来找本宫，就是为了羞辱本宫的？”

  宁姽婳试探道。

  “姑母无需对臣妾满怀戒心，臣妾此行并无加害你的意思。”叶轻眉道。

  “还请姑母先用，不然臣妾不敢动筷。”她将一双竹箸递到宁姽婳面前。

  这一幕太过熟悉，宁姽婳面色稍不自然地接过，随意尝了口松鼠桂鱼。

  甘美鲜软的鱼肉香味在唇齿间辗转，御菜比之寻常厨子做的，当真不同，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宁姽婳此刻却无心品尝美味。

  浅尝了一口便停下道：“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姑母这便等不及了？”叶轻眉以为她会同自己周旋一阵才会被逼急，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不费吹灰之力。

  “臣妾也便不同姑母绕弯子，臣妾此来是想向姑母讨要一件物什的。”

  “什么？”

  宁姽婳不解。

  “便是您日日戴着的项串。可否能给侄媳。”

  “放肆。”

  宁姽婳厉声道，“你算什么人，竟也敢同本宫要东西。”

  “若是臣妾以逍遥王性命相交换，不知姑母是否能考虑考虑了？”

  叶轻眉早已料到她会这样说。便以宁绥之向要挟。

  她果然知道了，那些尘封了几十年的皇宫往事。

  终于是瞒不住了……

  “你究竟想要什么？”

  宁姽婳形容憔悴，道。

  “臣妾只想要姑母项上的那项串。”叶轻眉淡淡道。

  “你也要那项串？”宁姽婳此刻疑惑不已。

  “也？还有谁来过姑母这里？”

  “自然是你的好夫君，大齐皇帝，我的好侄儿。”

  “宁千易？”

  叶轻眉错愕地看着她。

  “不错，你想要的东西，被他先一步拿走了。”

  叶轻眉闻言，马上起身在她梳妆台上仅剩下的物件中寻了寻。

  果真没有那串项串了。

  “你的意思是，项串被陛下拿走了？”

  “你们夫妻俩一唱一的，是在耍本宫么。”

  “臣妾没有。不过——”

  “您的意思是，陛下曾来过了？”

  叶轻眉心下一惊，暴君来这做什么，还取走了那枚项串。

  他莫非是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