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乐水从总裁办拿着合同出来的时候, 整个人还依然是轻飘飘的状态。

  顶层很安静, 从透明落地窗看出去, 脚下是静静流淌的珠沙江，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摩天高楼, 江边步道上来往行人的影子被缩得很小，杨乐水望向窗外的时候, 俨然有一种世界匍匐在脚下的错觉。

  她摩梭着那几张纸，恍然觉得它们似乎还带着里面那位权势赫赫的男人的体温。

  杨乐水如同魔怔一般地去看那个末尾的签名——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地看。

  林茂成一直安静等在连廊处, 见人迟迟没有出来，于是又往里面走了几步。

  杨乐水痴汉般凝视着合同末尾页面的模样, 就这么毫无缓冲地、直截了当地落入了他的视野中。

  “”

  真辣眼睛啊。

  林茂成闭了闭眼, 尴尬地咳嗽一声：“杨同学, 请随我去财务盖章吧。”

  杨乐水如梦初醒，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林茂成眼中的嫌恶，恋恋不舍地将合同收好，又掏出手机拍了许多张从窗外俯瞰鸽城全景的照片，才一步三回头地跟在他身后走了。

  虽然这份合同已经被杨乐水攥得皱巴巴，但恒丰总裁的签名赋予了它庞大的价值。在四十五层财务部敲章的时候，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财务主管都多看了她几眼。

  杨乐水很快从这额外的几眼中, 读出了自己的非比寻常。她感觉自己的少女心要融化了。

  拿着转账单从恒丰总部出来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看天。

  整个天空似乎都变得更蓝了，轻软洁白的云朵漂浮在半空，让她的心情变得愉悦而明朗。

  杨乐水彻底飘了。除了自己的美貌之外, 她想不出任何其他理由，能让这件事情解决得如此顺利。十万块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要接连跑二十家公司碰运气的准备。

  何况是，几乎没有任何附加理由的十万块。

  中学毕竟不同于大学，大学晚会上，有冠名赞助商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环境相对单纯的中学校园里，校领导们对于进校广告的审批格外严格，杨乐水先前就因为始终谈不拢广告冠名的问题，而和好几家公司都谈崩了。

  所以，以往的所有经验，都让眼前的这次赞助显得格外不同寻常起来。

  杨乐水想了想，从微信通讯录里调出一个‘铁杆粉丝’的分组，以相似的口吻，编辑了几条消息群发给这些人——

  【养乐多】：我把国庆艺术节的资金缺口给填上了！

  【养乐多】：[动画表情]

  【养乐多】：前阵子因为钱的事，还有13班的人的攻击，我几天都没睡好，总算现在结果还不错

  很快，大部分人都秒回了。

  这个分组里的大部分人都是她在竞赛班、1班和2班的同学，平时成绩很好，上课更是从来不摸鱼的。

  但他们中，很多人都为她设置了消息的特别提醒音，即使在上着课，也从来都是秒回。

  杨乐水对着满屏的【女神牛逼】，感觉心情更好了。

  偶尔有几条还问，拉到了多少赞助？

  于是她用一贯的谦虚温和的口气，轻描淡写地回复：“也就十万多吧。”

  这个惊人的数目砸下去之后，更多的赞美和褒扬排山倒海般袭来。

  特别是在鸽一外联呆过的人都知道，能拉到个五千的赞助都是值得出去搓一顿的大单了，何况这次直接翻了个二十倍。

  二十倍啊！十万块，凭着这个记录，她都可以直接上鸽一外联的功勋榜了。

  杨乐水被捧得晕乎乎的。这让她很快想起连日来一直隐隐不安的那件事——护校小粉红。

  的确有很多13班的人来骂她，特别是以顾艾为首的一群女生。她已经把这些聊天记录全部截图留证了。

  之所以没有直接回怼，除了怕这件事传出去闹大之外，更主要的还是因为她在观察级长许笑梅的动静。

  但整整一个周末加两个工作日过去，许笑梅依然没有出面的意思，庇护的姿态其实已经做得很明白了。

  杨乐水高一的时候还当过半学期的数学课临时课代表，许笑梅对她的态度从来都很好，偶尔去办公室问题目的时候，也总是相当耐心地解答。

  有了级长做后盾，加上这一笔十万元的巨额赞助经费，她就是整个鸽一最靓的崽。

  所以，她决定趁着自己立下大功的功夫，一股作气把这盆脏水泼回到周舟头上，问她为什么挑唆亲友团对自己进行网络暴力。

  这种倒打一耙的事，杨乐水早就不是第一次做了。

  只要小心处理好，不把它捅到老师那里，她有信心能当着竞赛班全班人的面，打周舟的脸。

  成绩再好又怎么样，暗中挑唆亲友进行网络暴力的这盆脏水泼下去，不怕她不崩人设。

  打定了主意，杨乐水边往地铁站走，边开始编辑消息，发给自己的铁杆粉丝们。

  午休时间。

  周舟和林霖几人刚从饭堂吃完饭回来。今天老袁讲了一道很难的不等式，林霖一路都在琢磨自己的思路是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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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 />

  做不等式很多时候靠直觉，而这点要命的直觉，除了靠天赋外，就只有凭做题量积累了。

  见林霖始终想不明白，周舟问他：“那老袁上课讲的方法，你听懂了吗？”

  林霖点点头：“是听懂了，但是和我的思路完全是两个路子，我拿到这道题的时候不会那么想，但是当我按我的路子做下去，做到一半就卡住了，偏偏我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周舟说：“那你现在先回忆一下老袁讲的思路，在脑海里过一次，巩固一下，至于你的思路，我回去帮你看看哪里有问题。”

  林霖做了一个拜倒的姿势：“和大佬同桌，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王一诺说：“大佬，求你也帮我看看吧，我也有个思路，不过我其实知道不对，你点拨点拨我吧。”

  林霖没好气地说：“明知道不对还来浪费大佬时间？排队吧你。”

  周舟笑着说：“没事，其实多看不同的思路，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启发。”

  林霖哼了一声：“脑子有坑的人，想出来的思路也有坑。”

  王一诺：“呵呵。”

  四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回到教室，周舟刚坐下，就依言拿过林霖的草稿本开始看。

  他们吃饭速度属于比较快的，回来的也早，现在整个阶梯教室都还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林霖趴在桌上，侧着脸看周舟。

  少女颊边散落着些许碎发，眼眸清澈，睫毛浓密纤长，衬着白皙娇嫩的肌肤，和微微带着婴儿肥的两腮，显得清纯而动人。

  林霖的心里其实是很忐忑的。

  几人同桌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从来没好意思让大佬看过他的做题思路，因为总觉得大佬看他们这些菜鸡的过程，都会毫不留情地嘲讽。

  但现在他是实在想不明白，豁出去了。

  大佬这么温柔大气的人，就算是嘲讽，肯定也是甜甜的。

  他不怕。

  林霖正胡思乱想着，周舟忽然肘了肘他，把草稿本挪到两人中间。

  她拿着一根自动铅笔，轻巧地圈出了其中的某个步骤：“你这是个很好的思路，的确完全不同于老袁的解法。”

  “但是，你看看我圈出来的这个地方，如果你是想用这条不等式，你不妨想想，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放缩路径？”

  好、好温柔！

  林霖几乎是颤抖着接过小本本。

  被大佬圈过的草稿本似乎都带上了仙气。林霖原本模糊而混沌的大脑，忽然就想到了一个经典的放缩套路！

  他生怕这一点灵光会在瞬间跑掉，于是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迅速提笔在本子上刷刷刷写了几步，然后问：“是这样吗？”

  周舟接过来，看了几眼，笑着说：“很聪明啊，就是这样，你一点就透嘛。”

  林霖：qaq

  周舟看他一脸仿佛没什么自信的样子，说：“你这个思路真的很好，如果放缩练够火候了，甚至会比老袁的解法还要简单，只是经验问题嘛，不要灰心。”

  少女盈盈笑着，表情那么温柔又谦和。

  林霖忽然就明白了那些饭圈女孩见到偶像时的感受了。

  现在，他，一个竞赛生，一个男生，也想爆发高分贝的土拔鼠尖叫！

  然而王一诺已经没好气地把他往座椅靠背那边推了推，说：“让让，让让，到我了。”

  他伸长了脖子，讨好地把自己的本子递到周舟眼前：“大佬，你也点拨点拨我呗。”

  周舟笑着接过来。

  果然不管在什么时代，理科男都是一种十分可爱的生物。

  比起林霖，王一诺的思路错得更加浅显。

  林霖是放缩步骤出错，但王一诺则是思考的方向就不太对。

  周舟想了想，用铅笔在开头几步的地方，画了两条下划线：“你看，这里，是不是想岔了——”

  因为要把本子递回给王一诺，她便也随之抬头，正好看见此时，刚刚从阶梯教室门外走进来的，一脸委屈的少女。

  杨乐水从恒丰出来后，回了一趟家，此时已经换回了校服。她身边还跟了一大票人，有男有女，那群人脸上都是一脸义愤填膺。

  周舟与杨乐水的目光在半空中遥遥对上，杨乐水不闪不避，也并没有回到自己位于教室右侧的座位，而是就直直向着左侧，他们这排走来。

  她圆圆的眸子里盈满了委屈。

  周舟把手里的草稿本慢慢放回桌上。

  她说：“一诺，我待会儿再和你讲。”

  作者有话要说：　　周舟：乖，先等姐姐处理了这位女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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