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
作者:山间人      更新:2022-02-24 12:52      字数:3648
  订阅率满50了吗?不满延迟72小时。看盗版的请自动离开。  此地距长安百余里, 本旧时三辅之地,多慷慨豪迈之士,常教人想起悲壮激昂的乐曲。

  只是数百年过去了, 如今的扶风城里, 早已没了当年的豪壮气势,反倒因天子逃难至此暂驻而多了几分悲凉。

  驿站中,因天子跸驻,四下有羽林军把守得密不透风。众人皆凝神而立, 丝毫不敢出声。

  唯其中一间燃着烛火的宽敞寝房中,隐隐有一道清润女声, 忽高忽低地吟唱着不知名的曲调。

  那声音缠绵悱恻, 悠远动人,仿佛天上仙乐, 又如人间艳曲, 像长安城中常能听到的胡姬吟唱的曲调,却又比那奔放活泼的乐曲更多几分塞外的苍茫哀婉。

  士卒们手握长|枪,立在四下,听着那似歌盛世,又似叹衰靡的歌声,渐渐黯然欲涕下。

  不久前, 大魏还是一片万物安宁,歌舞升平的盛世之象。不过数月, 由金玉与锦绣织就的繁华气象便被战马的铁蹄轻易踏破。

  睿王李景辉的叛军已进抵蓝田,再行百里不到, 便是长安。

  半月前,天子李景烨领着最后的两万左右羽林卫军仓皇西逃至扶风,等着往河东调集援军的羽林卫大将军、河东节度使裴济前来救驾。

  叛军起得突然, 李景烨自知身边不过两万人,无论如何也撑不多久,遂于四日前,听心腹们劝告,忍痛割爱,将从前最宠爱的钟贵妃送往敌军阵营中去了。

  毕竟,钟贵妃本该是睿王殿下的王妃,如今陛下与睿王手足相残,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都道贵妃天生丽质,一朝与睿王成婚,却被陛下一见钟情,随后更被不顾伦常,强夺入宫中为贵妃,数年来受尽恩泽,为天下女子艳羡。

  盛极之时,贵妃从眉心的花钿,到鞋履的绣纹,都曾为长安妇人们争相模仿。

  天子与贵妃成了人们口中的神仙眷侣,睿王却远走边地,渐渐被人遗忘。

  人人都道他与陛下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不会为区区一女子便反目成仇。

  直到不久前,睿王起兵谋反,众人才知他早将仇恨深埋心中,只等厚积薄发。

  夺妻之恨,有多少男子能甘心忍下?更何况是自小生在天家,骄傲异常的睿王。

  一夕之间,钟贵妃自云端坠落,成了天下臣民最痛恨唾弃的红颜祸水。

  连曾爱她如珍宝的天子,也不得不亲手将她送往睿王军中。

  传言睿王当夜便命大军停驻在蓝田,将她掠入帐中,直到两天后方出来。

  恰是这两日,给了前去调兵的裴济喘息的机会。

  昨日,裴济领着十万河东军赶到蓝田,不但重创叛军而归,更将贵妃一同救了回来。

  此刻那屋中低吟浅唱的女子,便是今日才自敌军营中回来的贵妃。

  贵妃归来后,在陛下屋门外长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却始终不得见天颜,只得大监代传了句“爱妃辛苦”。

  贵妃怔了许久,终是自地上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一人坐在屋中吟唱。

  都道贵妃歌舞俱佳,今日羽林军将士闻此歌声,方知传言不假。

  她的歌声时而高亢,令人畅怀,时而缠绵,如怨如诉,令周遭之人惘然不已。

  她仿佛要将毕生所知之曲调通通唱完,整整两个时辰,断断续续,始终不曾停歇。

  便在众人听得入神时,歌声却戛然而止。

  守卫的将士们忍不住侧目望去,却见是陛下身边的宦臣,中御大监何元士手持托盘,领着三人推门入内。

  那托盘中何物,将士们虽看不清,却隐隐能猜到,不由心下凄然,转开眼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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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r≈屋里,丽质穿着一身华贵宫装,乌发挽做高髻,云鬓插步摇,花容点胭脂,整齐精致,仿佛还是大明宫中那位回眸一笑,令万物黯然失色的贵妃。

  她端坐在妆奁前,对着铜镜格外仔细地贴着眉心的牡丹花钿。

  十余支红烛摇曳生辉,明黄色火光照在她妩媚动人的面庞上,教红唇愈浓烈,眼神愈艳丽。

  何元士入内时,她只透过铜镜淡淡一瞥,仿佛早已料到,仍是不慌不忙将花钿贴好,待见眉心那一朵瑰丽牡丹闪出靡丽光泽,方满意地移开眼,转身冲何元士微笑:“可是陛下有谕令?”

  何元士似不忍看眼前妩媚艳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只躬着身子,将手中托盘捧高,轻声道:“正是。陛下赐贵妃白绫,老奴奉命,请贵妃上路。”

  丽质望着托盘上叠放整齐的白绫,晶亮的眼眸闪了闪,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

  何元士默不作声,替她将白绫取下展开,似不忍再见她垂死模样一般,扭开脸颤着手将白绫绕上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白绫宽而洁净,却无端教人想起沾满灰尘,层层叠叠的蛛网。

  发力前,他哽咽着问:“贵妃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想来贵妃与陛下恩爱数年,即便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总还会有些话要说。

  哪怕是不甘心地问一句,也是人之常情。

  可丽质只眼神恍惚一瞬,便笑了笑,道:“若大监还能见到裴将军,劳烦替我向他道一声谢。归来时,他急着赶回蓝田,我未曾来得及言谢。”

  她是千万人唾骂的祸水,天子也好,睿王也罢,没人在乎她的心,她的命。

  如今,连她自己也不在乎了。

  只有那位年轻的裴将军,在她狼狈不堪时,将外衫解下,将她包裹住,挡去了无数肆无忌惮窥伺的目光。

  尽管他的眼中也有与旁人无异的鄙夷与不屑,可无论身边将士如何劝他不必理会她这个已被天子抛弃的妖艳妇人,他仍是一言不发,亲自将她送回扶风城。

  如今她终要赴黄泉,再没别的憾事,唯欠他一声“多谢”。

  何元士怔了怔,手上用力之前,轻轻道了声“好”。

  屋门紧闭,外头守卫的将士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隐隐听见一声闷哼,紧接着便是双腿不住蹬动地板的声响。

  片刻后,所有声响都消失了。

  三人抬着一具被缟素盖住的尸身出来,匆匆移至不远处的沙土地,拾起铁锹,一铲子一铲子地将沙土丢到那尸身上。

  沙土地上渐渐堆出个土堆来,那一片缟素也慢慢被掩埋,唯一截雪白皓腕还露在外,腕上一只羊脂玉镯,闪着幽幽光泽,凄寒清冷。

  月光洒下,万籁俱寂,空气中仿佛还萦绕着女子悠扬悱恻的吟唱,经久不散。

  她半仰着脸,双眸微闭,承着男人的亲吻。

  唇瓣相触之间,温热柔软,带着幽香与酒意,令人醺醺然沉溺其中。

  裴济双手掌着她的腰背与后脑,分明已经烫得像要把她的衣物灼穿,落下来的吻却仍是极其克制。

  他一点点细细吻着,像在证明什么,只敢吮她唇边清透酒液,再不敢深入。

  早已晕开大半的胭脂又更模糊了几分,他缓缓退开些,低头俯视她精致艳丽的面容,黑黢黢的眼眸深邃得像能把她吸引进去。

  “你看,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嗓音低沉喑哑,带着几分压抑与告诫,似乎要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

  如此美人在怀,哪里能真的坐怀不乱?

  可他偏偏连这样逾越的举动也做得这样克制。

  他看似大胆放肆,实则放在她身后的一双大掌几乎没挪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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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质一双杏眼眼梢微勾,带着点蒙蒙雾气,就这样固执而冷静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裴济脑中忽而闪过半月前的那场旖梦,眼神不由一闪,心底莫名生出一种无所遁形的恐慌。

  他压下心底躁意,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忘却手掌间她柔软纤细的躯体传来的温热触感,沉声道:“不论从前如何,娘子如今已是陛下的人,陛下中意娘子,娘子不该再有别的心思。”

  这话也不知是对她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颇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丽质嗤笑一声,红肿的眼眶闪过一丝嘲讽,方才的脆弱与孤冷已消失不见,重又恢复成妩媚又风情的模样。

  她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伸手轻抚他面庞,纤细的食指擦拭着他唇角浅淡的绯红胭脂,若无其事道:“太液池边的羽林卫侍卫,每隔两刻巡逻一次,对吗?”

  裴济蹙眉,掌着她娇柔身躯的手掌慢慢放开,欲往后退开:“平日两刻,今日三刻。”

  今日七夕,侍卫中不少被调至麟德殿附近和掖庭宫附近,协助内侍省防范走水。

  丽质将垂落在颈侧的发丝拨了拨,闻言冲他勾唇一笑:“如此更好。”

  “娘子——”

  裴济被她这一笑勾得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要后退几步远离她,却已来不及了。

  只见她从桌沿之上轻巧跃下,一下靠到他身前,伸出双臂紧紧缠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凑近他唇边,吐息轻柔,语调狡黠:“裴将军,还剩两刻时间,妾想试试,将军到底是不是好人,若不是,妾求之不得。”

  说着,不待他反应,便紧紧贴上去,仰着头主动含住他的唇瓣。

  她唇齿间带着芬芳酒意,一口一口渡给他。

  裴济觉得心口一直隐秘燃烧的那一把火,触酒即燃。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轰然炸开。

  方才是自己主动,他尚残留理智,能克制自己,此刻却是她如此热情地主动纠缠,一下令他头晕目眩,招架不住。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再度伸手,搂住她的细腰,带着她的身躯紧紧贴向自己。

  双手在她腰间与背后不住游移摩挲,揪扯着单薄轻软的衣衫,方才的克制与压抑已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