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还没完。

  “神皇哥哥用一句话，试探出了对方已经无法动用实力，所以他才能冷静的观察对方，也正是因此，他才发现了那腰带上的纹路，联想到了三年前曾经见过一面的那个黑衣老者！”

  “可是你们有没有仔细观察过，神皇哥哥从始至终，无论是脸上，还是身体的反应，都从未表露出来过丝毫变化！若不是最后神皇哥哥突然暴起，你们都没想到他能观察出这些来吧？”

  慕灵音清冷的声音，就如同一把重锤，一下下的砸在这数百名顶尖修士的脑门上！

  振聋发聩！

  是的！

  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有一个人，杀了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亲人，逼得你仓惶逃进深山之中，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年纪，在深山之中艰难求存三年之久……

  这样一个人，你对他的仇恨会有多深？

  而现在，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可能和自己最大的那个仇人有关系，可能是仇人的同族，你会是什么表现？

  神皇殿中，所有人都在沉思着。

  扪心自问。

  他们绝对无法完美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哪怕无比的冷静，他们也会有那么一刹那情绪失控，就算谨慎的没有采取任何举动，表情，眼神，乃至于最基本的身体反应还是会有的！

  人，毕竟不是机器，下意识的反应，很多时候是控制不住的，哪怕是圣人层次的修士大能，也不可能完美掌控自己的本能反应。

  可是少年神皇明明看出了眼前的慕九秋和自己的灭族仇人之间的关系，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

  因为在一位圣人层次的大能面前，哪怕一丝一毫的反应，都会被对方一眼看穿，即便对方已经暂时彻底失去了所有实力，沦为了一介凡人，可眼界和见识还是在的吧？

  只要有一点点异样的反应，就会被对方看出来。

  可偏偏少年神皇身上，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是从未发现过那纹路一样！

  而后……

  “而后，神皇哥哥突兀的问了一句慕九秋的姓名，似乎只是随意询问，但就是这样的突兀和随意，加上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来过的异常，让慕九秋心中根本没有半点戒备，直接就回答了这个问题，而他的答案，让神皇哥哥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和来历，最后，才是让你们开始震撼的那一幕！”

  慕灵音缓缓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数百名修士，眼神之中，带着一丝丝古怪的意味。

  “而在知道慕九秋和灭族仇人有关系之后，他甚至没有询问对方到底和那黑衣老者有什么联系，而是直接痛下杀手！你们可知，这不是凶残，也不是牵罪，而是最为冷静的状态下，做出的最为正确的决定！”

  众人顿时一愣。

  什么意思？

  之前还有不少人在想，就算知道慕九秋和那黑衣老者是同族，但一个能拥有圣人层次的大能的修士家族，少说也得有几千人，甚至是几万，几十万人吧？

  这么庞大的一个家族，慕九秋甚至都有可能根本不认识那黑衣老者！

  这种情况下，直接痛下杀手，致使一位圣人境剑修惨死，是不是有些过了？

  甚至还有人想要借这一点，攻讦神皇的本性！

  残暴！

  这不就是残暴的表现吗？

  再怎么说，这慕九秋也不是那黑衣老者本人，不是吗？

  但现在，听慕灵音这么说，却让他们皱起了眉头。

  还没等他们反驳，慕灵音便已经淡淡的说道。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影像中，三年前，那黑衣老者出现在山村之外的时候，曾经说过的话？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泯灭那山村，不是因为黑衣老者的残暴，而是因为那个家族，也就是慕家的家规！因为慕家的面子！”

  “这样的一个为了面子，可以泯灭屠杀一个山村，对凡人大肆杀戮的家族，其中会有几个好人？”

  “更何况，慕九秋的实力，已经是圣人境，圣人境啊！九成九的可能，这慕九秋便是慕家第一人！甚至可能是慕家老祖！而慕家那凶残的行事作风，很可能就是这慕九秋传承下来的！”

  众人顿时悚然一惊！

  但曹泽却微微皱眉，轻声开口反驳道：“可……这些是因为我们身为旁观者，才能看清，但身在局中，甚至从未和修真界有过交集的神皇，应该并不清楚这些吧？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慕九秋和那黑衣老者的实力谁更强！”

  的确如此，在凡人眼中，元婴境和圣人境，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众人也都纷纷看向慕灵音。

  慕灵音清冷一笑，而后漠然反问。

  “好，就算如此！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我问你，等到慕九秋伤势恢复之后，会不会调查神皇哥哥的身份来历？你觉得，以圣人之能，神皇哥哥和慕家人有仇这一点，他能不能瞒过去？”

  说到此处，慕灵音嘴角闪过一抹讥笑。

  “莫说是圣人，哪怕是元婴境，甚至是金丹，筑基！都有无数种办法，让一个凡人轻易的说实话，毫无反抗之力！此等情况下，神皇哥哥岂能保命？”

  “不反抗，便是死！”

  “你们不要忘记，在这山野丛林之中，可没人教过神皇哥哥为人处世之道！他能在这里生存下来，能保护好尚且年幼的我，能一天一天的熬到如今，靠的不是悲天悯人，而是他的杀伐果断，和那一股血勇之气！”

  “他对人类世界的底线和观念，只有六岁之前才接触过，用一句话来说就是……”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慕灵音的一句句话，让在场数百名修士都微微低下头去。

  就连曹泽也是哑然无语。

  因为他们无法反驳。

  因为此时的少年神皇虽然已经快要十岁了，但是就如慕灵音所说，这三年，他都是在深山之中度过，和野兽与死亡相伴！

  六岁之前的孩童，谁会教他太多人类的道德准则？

  就算接触过，学习过，也不会太过深刻。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一个少年，三观其实还根本没有成型，甚至连雏形都没有！

  三年山野生存，他现在的一切行为，都有一个必要的前提和基准。

  活着！

  在这个基准之上，任何多余的要求，都是没有脑子的！

  只不过人大多都会以自己的标准去要求他人，修士虽可飞天遁地，但究其本质，还是人。

  所以神皇殿中，乃至于神州世界之中的不少人，都是一样的想法，觉得少年神皇暴起杀人，有些过激了。

  但是他们从未站在少年神皇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也没有想过少年神皇为什么会这么做。

  不过，神皇殿中，慕灵音给出了解释，而且是让人根本无法反驳的解释。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不过片刻后，曹泽还是轻叹一声，似有悲天悯人之意。

  “若是……当年未曾遭逢巨变，或是那黑衣老者并未屠灭山村，少年神皇并未逃入深山的话……那或许，他这残暴野蛮的性格，也不会养成，也就不会有十万年后，残暴无情的神皇了！”

  众人都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有些叹息。

  一饮一啄，宛如天定。

  没有人是天生的暴君。

  十万年后残暴成性的神皇，谁能想到，究其根源，竟是因为一个神通境修为的黑衣老者？

  不得不让人感慨命运之奇特。

  而这一次，慕灵音也没有反驳。

  因为此刻的她，心中也是复杂至极。

  那影像中，将她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神皇，的确让慕灵音心中触动，甚至有些失态，但数万年后，那个残暴无情，泯灭人性，甚至对自己百般折磨的神皇，也同样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里。

  见众人沉默，曹泽不易察觉的一笑。

  还好，记得神皇终究是个残暴之辈就好，可别被这影像给影响了！

  ……

  影像中，少年神皇默默的站在慕九秋的尸体前，神色不喜不悲，只是嘴角抽搐之中，能看出他在第一次杀人之后，心理承受的压力。

  片刻后，少年神皇准备动手收殓慕九秋的尸体。

  但就在这时，一抹淡淡的白光一闪！

  神州世界之中，无数修士心中暗道果然！

  元婴境的修士，体内元婴就能拥有一丝灵智了，待到化神期，哪怕肉身灰飞烟灭，只要体内元神不灭，还是能够不死的。

  更何况是圣人境存在？

  慕九秋死前，实力虽然已经彻底干涸，几乎与普通人无异，但肉身死亡后，体内还是有元神存在的。

  而且，这元神若是能够存活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恢复实力，甚至重塑肉身！

  在看到那白光浮现的刹那，神州世界的修士们就知道，那是慕九秋的元神！

  圣人境存在的元神，哪怕现在实力干涸，但也不是凡人能够杀死的！

  元神和肉身不同，凡人，就连摸都摸不到元神存在！

  下一刻，一缕淡淡的影子从慕九秋的尸体中飘浮而起，冷冷的，带着无边杀意的看着少年神皇！

  少年神皇瞳孔骤缩，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影子，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慕九秋！

  但他不知道这影子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萦绕心头！

  “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一介凡人，竟敢对圣人动手！不过可惜，你杀不了我，那么……就轮到你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