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记忆深处翻出关于“百鬼夜行”的剧情, 模糊中想起来，好像出了件挺大的事。

  【离开东京吧。】

  神谷鸣一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么一句话。

  对了，那天夏油杰这么对他说过。

  他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嘴角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难道那天杰的意思，是在提醒他？

  百鬼夜行是夏油杰搞出来的，他当然知道之后要发生什么，所以提前来告知神谷鸣一，让他远离麻烦的漩涡。

  神谷鸣一心里很有了些微的触动, 多年不见还记得提前通知他这个被无辜卷进来的人避开，杰算是很够意思了。

  如果他能把话说的明白一点就更好了。

  家入硝子能明显的感觉到坐在那里的青年一下子消沉了不少，是那种外表上看起来和之前差不多，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出来的消沉。

  在家入硝子的问题之后, 他就像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一样，连灵魂都被从身体里抽了出去，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看着强颜欢笑的青年, 家入硝子抿了下唇, 心里有点儿后悔自己刚才的追问。

  上学的时候, 就是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关系更好，她其实和杰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熟。

  杰是个看起来好说话, 本质上和五条悟一样傲慢的家伙。

  几天前的那件事还是让她多少有些慌了神, 才会试图在神谷鸣一的身上找寻同样的情绪以获得认可和安慰。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神谷和她是不一样的。

  神谷是被夏油杰认可了的，真正的友人。

  起码神谷心里一定不会希望自己的友人死在自己手上。

  家入硝子看着连眼睛都灰暗了下去的男子, 心烦意乱的撇开了头，不去看他。

  这时她听到有个人不怀好意的问：“神谷老师，你真的没办法吗？不会是还念着过去的情谊, 不肯尽心吧？”

  家入硝子猛地抬起头, 凶狠的瞪着那个人, 好像是御三家的人。

  这些家伙——

  “战略兵器”

  宛如机械口中吐出的僵硬的词语让家入硝子睁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的转头，失魂落魄的青年只是嘴唇动了动，半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夜蛾正道：“这是什么意思？”

  男子仿佛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本能的顺着声音看过去，木讷的张开嘴，声音轻的如果不注意，就散掉了。

  “将咒术师作为战略性资源的人形兵器进行统一使用。”

  他说的磕磕绊绊，却不影响人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夜蛾正道皱起眉，想让他别说了，之前提问的那个御三家的人却一脸兴奋的接了下去：“新颖的概念，你说，要怎么做？”

  那个人愣愣的转头，“筛选拥有资质的人，将资源集中起来，最大程度的开发适格者的能力，然后”彻底掌控他们，教给他们一切作为兵器该有的思想。

  人也可以作为兵器吗？

  当然了。

  比如五条悟吧，如果投入更多的资金，人力，物力，组建专业的团队，配备更精良的设备，有针对性的开发他的能力，探索他的上限，再不断地突破上限，总比放养式，靠他自己探索和经历得到的成长要更快。

  不惜代价的培养一块璞玉变成利刃，再充分的使用它。

  这不就是兵器的价值吗？

  如此看来，咒术师当然可以看作一种战略性资源被使用。

  当然，是兵器就难免要被损耗。

  不过后续储备总是能跟得上的，为了达成目的，这点损失，也应当在合理的估算范围内。

  渐渐从夏油杰竟然来特意提醒他有点感动，和杰到底为什么不把话说全导致他现在跑也来不及了的无语中回过神来，稍微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神谷鸣一发现自己竟然在这样的场合说了一堆中二爆表的话。

  战略资源？

  一走神竟然把漫画里的设定说出来了。

  神谷鸣一略微停顿了下。

  他重新扬起笑脸，想说让大家把他刚才说的都忘了，一抬头，却发现会议室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周围的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

  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的神谷鸣一试探着问：“怎么了吗？”

  夜蛾正道几次想打断他，却都被御三家的人给制止了。

  话到一半时，他就已经意识到神谷鸣一话中所说

  的事情不妙，却已经来不及了。

  “你有什么推荐的人选吗？”御三家的人对视了一眼，“除了五条悟。”

  神谷鸣一下意识的想说乙骨忧太，这不是最好的材料吗，不然谁来对付百鬼夜行？他不记得五条悟能不能解决，潜意识里总有些不放心，总觉得五条悟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但在开口之前，他鬼使神差的看了眼夜蛾正道。

  一脸凶相的校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看着他了，神谷鸣一神奇的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了紧张的意味。

  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转了一圈，变成了别的。

  “目前似乎没有，光是五条悟不可以吗？”

  御三家的人都有些失望，但也不算意外，他能提出这个想法，就证明他已经是站在咒术界（御三家）的角度上思考的，他们已经很满意了。

  夜蛾正道不明显的愣住了，在御三家的人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做好如果神谷鸣一说出乙骨忧太的名字，他要怎么把事情糊弄过去，他的学生不是兵器，不仅如此，不应该有任何人被当成兵器。

  他有种预感，青年确实是准备提乙骨忧太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这个名字之前看了他一眼。

  在夜蛾正道的视角，能很明显的看到青年微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就改口了。

  这样的反常让夜蛾正道在“战略资源”一话被提出来之后，拉高到顶点的警惕放下了些。

  为什么？

  后半段会议他全程走神，御三家专注于神谷鸣一提出的计划，也没空管他了。

  距离百鬼夜行还有半个月时间，光靠这一场会议也很难讨论出结果。

  杰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夜蛾正道看到了坐在身边，看似认真其实也在走神的青年身上。

  说不定他能够理解杰的想法。

  这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在今天之前，夜蛾校长都对这名空降的老师没什么好感，即使知道这个人和他曾经的两名学生都走的很近。

  会议结束之后，神谷鸣一伸了个懒腰，对唯一坐在座位上没有离开的校长点了点头，也准备离开。

  “神谷老师。”夜蛾校长叫住了他。

  “刚刚你是想提乙骨忧太吧，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神谷鸣一还以为校长那么严肃的坐在那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结果就只是这个啊。

  他偏过头，微笑着看向夜蛾正道：“因为校长先生不想我那么说吧。”

  “就是这样？”

  神谷鸣一重重的点了下头：“嗯，就是这样。”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他还着急下班呢。

  神谷鸣一的原则就是，能早退绝不多留一分钟。

  看着潇洒离开的身影，夜蛾正道眸子里不由露出意动。

  这可真是个想不到的答案。

  “噗——哈哈哈哈——！！！”

  听了夜蛾校长的描述，五条悟抱着肚子笑成一团。

  “在你眼里他竟然有这么帅气吗？”

  夜蛾正道努力纠正道：“那不是帅气，那是危险。”

  他觉得自己看不懂神谷鸣一这个人，所以就把今天的事情跟五条悟复述了一遍。

  困惑的发现，他所想象的被指派过来有可能是负责监视他的危险人物，竟然并不是想像中的那样。

  让任何一个和神谷鸣一相处过的人过来，听到夜蛾正道口中的“神秘危险的人”都要笑出声来。

  让夜蛾正道无比紧张的“战略资源说”，五条悟的反应却很平淡。

  “怎么说呢，也不算很惊讶。”五条悟渐渐收起表情，“你不能用一般的眼光去看待他。”

  “他说不定是真的认为那样做最有效才提出来的。”

  夜蛾正道大约明白了什么。

  “没有一般的是非观么？”

  “如果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就是这么教给他的，他自己也是这么做的，就不能用一般的常理来推断他的行为，更何况，鸣一失去了记忆和基本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

  夜蛾正道点了点头，忽然又定住了。

  “即使这样，他还是放弃了之前的想法吗？”即使他可能压根就不明白夜蛾正道为什么不想他说出乙骨忧太的名字，却还是放弃了，就因为夜蛾正道不想？

  五条悟轻轻的笑了。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夜蛾正道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他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