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是厉害。”

  “这不是我想的，这是我从中原地区一位开超市的老板那里学来的，只不过我恰好学成了罢了，人家这运营模式都已经用了快二十年了，他才是真厉害。”

  邱海林看着眼前不断向上冒的白烟，眼神也变得空洞。

  “毒品因为我们推行的严格自检模式几乎销声匿迹，公司的业务也因为价格便宜、服务到位越来越多，稳定的进程也让我开始有闲工夫想了一些其他东西。”

  丁伟还以为邱海林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我发现就算老百姓挣再多的钱，归根结底，那都是他们给我挣的钱，就算我把百分之九十五的利润都给了他们，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他们一直在为我创造价值。”

  “这……这有什么不对吗？这对他们也是好事啊。”丁伟起初并没从这句话中听出任何问题。

  邱海林笑了笑，“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已经意识不到这个问题了。我们现行的经济制度大都是从西方学来的，可我们学来的可不只是经济制度，还有服务于这个经济制度的思想。想想你们做新闻的，如果一个公司为一个区域的经济发展付出了努力，你们是去采访报道他们的老板，还是去采访那些辛苦劳动的劳动者？”

  “不……不应该采访他们的老板吗？”

  “知道资本主义的那套思想有多可怕了吗？”

  “这怎么会和这些扯上关系……”丁伟还是很不理解。

  “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是什么国家，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共产党员？”

  这两个问题问出来，丁伟整个人都愣住了。

  “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实行员工持股计划，这样我就变向的把劳动成果还给了劳动者，但这也就给了那些盼着我死的人把柄……”

  ……

  “你说他好好的为什么要给你们股权？”

  “邱县长说这是要把……”

  “还邱县长邱县长呢？都退下了多久了，看不出来他现在是在干什么吗？你们就是被他那身份给洗脑了，他这是要分摊风险，不然他傻子啊，自己挣的盆满钵满，给你们分股份？”

  “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样，你去问他两个问题，他能让你们管理公司吗？他给你的股份能变现吗？你说股份不要了，我就要钱，你看他给不给你，天天还傻乐呵的给他打工？别傻了，他就是现在扩张的太大了，肯定欠了一屁股的钱，得赶紧把风险分摊出去。”

  ……

  “为了最初缓解缉毒压力的目的，我定然不可能让这么多人同时管理公司。这些股份不是他们购置的，而是直接分配的，当然也不能变现。所以，在那天，一群想不明白的员工都以为我欠了巨款准备跑路，把我堵在汽修厂里，逼着我给他们变现，争吵过程中发生了意外，出了那次大事。”

  丁伟听着心疼，他没想到信中的那件事竟然是邱海林的自己人弄得。

  “谎言自然不攻自破，可照成的损失还是让我元气大伤。我开始明白，老百姓其实思想是很简单的，他们很容易被影响，很容易被操控，在大企业成熟的运营机制下，这么做很容易实现，但要想普及起来，很困难。所以，我想到了另一种方法，另一种把劳动成果还给劳动者的方法，想到了这个办法之后，我才明白了咱们先辈的伟大。”

  丁伟突然明白了，突然明白邱海林信中说的，所有人都不想让他完场的那件事。

  “您想直接从根本上改变公司的属性，把您的民营企业，变成集体所有制企业。”

  原来罗东调查中提到的改制，竟然是传统意义上的“反向改制”。

  “是啊。”邱海林突然叹了一口气，“我本以为这样就能牢不可破，这样就能无懈可击，可我却忘了，世界早已不是我们书本上的那个样子了。你知道吗？最可小的时候，最初难道我的并不是莫须有的举报和指控，而是我竟然在咱们这，找不到把私营企业变成公有企业的办法。”

  “您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你最初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你说的对，小朔应该也是这么理解的，那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走上这一步吗？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小朔去学新闻传媒吗？”

  邱海林看着天空，脸色很是无助。

  “小朔上大学前，我带着他去看来一场舞台剧《白毛女》，他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当时的场景我到现在都刻在脑子里——他说，‘黄世仁没做错啊，他不就是去讨债的吗？’孩子，黄世仁有什么错？你知道吗？。”

  他也看过《白毛女》，可他也一直有这个疑惑。

  他盯着邱海林伛偻的背影，看着邱海林对面被夕阳抹红的天，他心里的一扇大门，好似出现了缝隙。

  邱海林站站了起来，面对着火红的夕阳。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

  门口的人群也已经散了，沈龙把那个年轻人送了出去，秦芷和王玲也被送去了医院。

  “火势有人刻意控制，里边有高温自爆的干粉灭火弹，爆炸范围应该也是控制的了，厂房外五米一点事没有，除了那几辆被火势波及的货车，但里边死的人不知道是谁。” 沈龙手里攥着两坨湿巾，看来刚才烧的不轻，“去医院不？”

  “待会再去也不迟，不能让她们两个看见我。”姜峰腿上的铝皮已经拆了，看来已经恢复知觉了。

  “小伟呢？”沈龙问道。

  “不是跟着你呢吗？”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厂房顶响起了歌声。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你看！快看！邱海林！那王八蛋在厂房楼顶，肯定是他，就是他炸的，他肯定是吸毒了发疯呢，站楼顶还唱歌！”

  “就是他，就是他，警察同志，赶紧抓了他！”

  刚才还在逃命的民众看到火势得到了控制，立刻开始指着厂房顶上站着的邱海林破口大骂。

  沈龙要来了姜峰的电话，他的战术目镜和手机刚才进火场的时候都不知道掉哪去了。

  “我，沈龙，无人机现在能进来吧？”

  “能了，沈队。”

  “一架给我看屋顶的情况，另一架给我找找丁伟在哪？”

  沈龙刚打开姜峰手机上的软件，就看到了丁伟的身影。

  “在哪？我去找他。”

  “跟邱海林在一块，在顶上站着。”

  “我去接他们下来。”

  “慢着！”沈龙赶紧叫住了姜峰，“邱海林到底想干什么？”

  姜峰赶紧凑了过来，发现从无人机的角度看，邱海林正勒着丁伟的脖子，手里不知拿的什么，抵在了丁伟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