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天晴，冬日的阳光清透又和煦，只是风刮在脸上刺的生疼。

  常思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就见S行大门口围着不少人，还未完全走近，怒吼的声音便从人群中心传来。

  “我进S行的时候，他陆衍还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学生，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就因为他是行长就可以随便开除我吗？”

  “当初我看他年轻，私底下给他传授了不少经验，教他为人处事，结果呢，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一时间，路过的行人、等候办理业务的客户、S行的员工纷纷围观充当吃瓜群众。

  常思诧异不已。

  她看到副行长神色凝重不断在打电话，不一会儿又一副恨不得想把手机砸烂的表情。

  想起早晨打开房门时，斜对面的卧室门已然敞开着，像在告诉她主人早已远行。

  这个时候的陆衍应该已经登机在飞机上，经理肯定联系不上他。

  人群中有的开始拍照，有的在拍小视频，常思好不容易挤到门口，发现大声维权痛诉待遇不公的人竟是综合部门的李主管李常。

  他双手高举一块横幅，上面写着：呕心沥血数十载，过河拆桥被离职。

  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李常高举着横幅来回走动，意图让后排的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一个保安上前好心劝阻他：“李主管，现在是上班时间，我劝你还是不要闹了。”

  另一个保安试图将他的横幅抢下来，却被他闪身避开。

  “大家来看看啊，这就是S行的做事风格，光天化日之下还想动手不成！！！”李常满脸愤恨不平，他掏出手机，将声音调到最大，霎时，离得较近的人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标志性温凉的声线，熟悉的都识得这是陆衍的声音。

  “……明天你不用来了。”

  “你主动离职最好……”

  “……没有遣散费。”

  谈话声音断断续续，都是对陆衍极其不力的片段。

  远处，竟有不少人开始起哄，然后是一阵隐隐的喧嚣声。有说陆衍滥用职权开除李常，有说陆衍为了提拔自己的人逼迫李常主动离职，更有的开始说S行贷款利息高得离谱，后续很多套路和坑，众说纷纭。

  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愈演愈烈，常思一边借过一边错身避开人群，终于进了柜台。

  “小思，你总算进来了。”

  钟意伸长脖子望向门口，嘴里嘀咕道：“我刚才也费了老大劲了！”

  常思忙拉着钟意问道：“ 是怎么回事，李主管怎么了？”

  “看把你急的……”钟意奇怪地看她一眼：“ 就是李主管突然被开除了，什么原因大家也不知道，一些老员工觉得陆行这么做 不顾情面不留余地才逼得他这么做，现在都在惶恐陆行会不会清算他们。”

  “陆行怎么会随便开除人，他不是那种人。”常思满脸写着不可能：“而且只听李主管的只言片语就断定这事主要责任在陆行，那不是很荒谬么？！”

  何况，刚刚那个录音分明是有意截取一些具有引导性的片段。

  钟意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有好几次撞见李主管找陆行，不过陆行都不怎么搭理的样子。”

  “你知道因为什么事么？”

  看着钟意茫然摇头，常思也沉默了。

  眼下S行内部群也十分热闹，李常不停地痛诉自己遭遇的不公，让银行给个合理的解释，让陆衍给个合理的解释。

  无论分管经理怎么控制场面，有一些老员工都会出来附和或是刷屏。

  副行长在群里已经明说陆衍出差在外，可李常不依不饶，说是陆衍故意不出面，好将这个大摊子丢给众人，让大家一同陷入这场僵局里。

  “不是吧，这么快……”

  这时，钟意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她将手机呈给常思：“小思，你快看，有人已经将这件事上传到短视频了。”

  常思心下一凛，急忙打开APP。

  还好还好，各种负面的新闻和声音虽然不多，但对S行还是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甚至还有冒充S行离职的员工留言，无非是一些不好的言论。

  虽然不排除有竞争对手所为，但视频已经发出来了，就必须要有人出面解决。

  这场闹剧持续到第三天，整个S行的工作气氛也越来越紧绷，除了第一天关注的人较多，后面两天大家都保持观望。

  虽然副行长连夜成立声誉风险管理专业队伍，但陆衍没有回来，大家谁也无法猜测这事归根结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李常每天从早上上班时间开始一直在门口举着横幅到傍晚下班，而这一连串的影响，连银监会也惊动了。

  营业部这几天也忙到不行，虽然都叫苦连连，却也都得拼命努力着。

  不知道谁散布谣言，一传十十传百，直接演变成了S行是私人银行，行长携款潜逃，马上要倒闭的新闻。

  在S行有存款的人纷纷前来验证是否属实，一时间S行大厅里人山人海，队伍排到了门外，还有的不顾大堂经理解释得嘴皮子都磨破了坚持要将存款取走。

  于是营业部这三天转走了大量存款，甚至将金库大半部分现金取走，损失尤为惨重。

  大家都忙到晕头转向，就连吃饭上厕所都是挤出来的时间来完成。

  望着外头的阴沉天空，常思揉了揉眼酸胀难耐的眼睛，空落落的胃泛上一阵酸意，中午时她就没怎么吃，到晚上也几乎水都没喝，这会儿饿的有些难受。

  营业部的职工们都是这种状态。

  闭眼平缓了几口呼吸，继续将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只是还没敲打上一行，手机又响了起来。

  忙乱之中根本无暇去看手机屏幕显示，她按下了通话键夹在耳边，语气实在不算多友善：“喂！”

  那边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声音传来，明显冷咧：“我晚上到家。”

  听到是陆衍的声音，常思一时间脑袋空白，竟吱唔不出什么来。

  沉声说完，陆衍直接挂了电话。

  第四天凌晨，在S行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后，陆衍终于回来了。

  ……

  从S行出来已经快九点，外面的夜色像浓墨一般散不开，城市里灯光阑珊。

  常思破天荒的选择打车回小区，想着陆衍今晚就回来了，一想，心又跳的厉害起来。

  才刚抵达小区门口，她急急忙忙的掏出钱来付给司机，然后往楼门口奔。

  打开门之后，房子里黑暗一片，静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陆衍并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