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连空气都是缓慢静默的，只有墙壁上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缓慢声响。

  陆衍现在的眉头正紧紧的皱在一起，强迫自己控制那无规律地活蹦乱跳的心脏。

  许久，他有些无奈地轻吐出一口气，声音平静：“我没有羞辱你。”

  常思咬着下唇，不去看陆衍，耳朵却是在认真的听着的。

  陆衍抿了抿唇，表情仍旧寡淡，“虽然你暂时没有这个能力，业务水平也不足，但是……没有人比你更适合。”

  陆衍静静望着沉默的常思，黑眸沉静如水：“你应该明白，对我来说，时间是最重要的。身为行长，我必须要对S行的发展负责。在提拔员工这事上，我必须更加的深思熟虑。所以，不仅是因为那件诡异的事情，行长助理这个位置，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就像……在学生会时那样。”

  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做助理，或者说，做他的助理。

  或许是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也或许是从小到大他被寄予厚望的原因，除了学业外，他被要求不允许有其他任何活动。

  当其他学生有一起合作的体育课，手工课之类的课程时，他的父母只会请家教回来，将他锁在家里，不停地看那些令他作呕的书。

  久而久之，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理的变化。

  即便上了高中到了大学，他都尽可能地避免与人交流。

  在老师和学校领导的眼里，他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和优秀学生，大家对他寄予厚望，然而在一众学生心里，他从来都我行我素，特立独行，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根本不懂虚与委蛇和委婉友善。

  他说话的时候，也完全不在意听的人怎么想，他会非常直接甚至让人难堪地指出问题。

  简单来说，与这样的人交谈沟通，会被气出内伤。

  所以也在那一天，那个满怀深情的女生做了不到三天的助理后，终于爆发指着他的鼻子哭的伤痛欲绝：陆衍，我真是瞎了眼才喜欢你，你就是一个魔鬼，活该单身一辈子！

  被骂后的他只是冷冷撇了撇嘴，事不关己般继续埋头写材料报告。

  从没要求别人喜欢他，凭什么要他有回应。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那个女生就递交了辞职信，为此，会长助理的位置空了将近一个月，直到常思出现了。

  起初他只当办公室多了个工具人，他交代的事情，她都一一照做。

  曾毫不留情地训斥过她，也曾说过难听的话，更见过她强忍着颤抖而发红的眼尾，甚至还有忍不住时夺门而逃的背影。

  又一个了。

  那就最后一个吧，他根本就不需要助理，也懒得与这些说一遍听不懂非要自己说第二遍的人相处。

  麻烦且浪费时间。

  他记得当时他是这么想的。

  然而第二天，他又看到了她的身影。诚诚恳恳同他打招呼，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

  明明眼眶还红肿，一看就知道昨夜狠狠大哭过的样子，第二天却还是准时来报道。

  于是他故意给她更高强度的任务，想让她知难而退自动放弃，没想到她好像找到了什么方向似的，眼眸里忽然充满斗志昂扬。

  她变得更加的勤快，对他的冷嘲热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渐渐地会同他互怼，据理力争，气的他总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变本加厉安排事给她做，然后在看到她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完成的小表情而感到心情一时的舒畅，从此，他竟然热衷于‘折磨’他的小助理，并且乐此不疲。

  两人之间似乎在这之后形成了某种默契，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能立刻明白他需要的文件是什么，甚至一抬手，她就能快速地递上一杯热茶。

  那天其实并不是故意偷听她和别人聊天，只是刚好走到了那里，凑巧听到了那些话。

  别人问的无非是面对这样不好相处的自己为什么还肯留下来之类的问题。

  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突然就挪不动脚步了。

  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她会坚持下来，然后，就听到她锵锵有力的声音，她说——

  “你们都只觉得他难相处又高冷还自大，虽然我也承认他确实这样没错啦，但是……他真的很厉害。他身上有太多人的期望了，替淮大冲锋陷阵拿荣誉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理所当然会赢，却没有任何人关注他熬了多少个夜晚和练习了多少次才有这样的成就。我可能永远不会取得他这样的成就，但是哪怕只能同行一小段路，我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做他的助理总被安慰‘忍忍就好了’，我也知道他们以前打赌我能坚持多久，但是现在我坚持下来了，我觉得当助理的意义就是，做前面那个人的后盾，记录他背后的付出，让他知道，他不是孤军奋战。

  他身上有好多我想要学习的地方，我想要追上他的脚步，所以才更努力一些，我才不会被这些打倒呢，在这里放弃，那真的是太亏了，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知道，我常思，即使还是个助理，那也是独一无二的助理，让他知道，我这样的助理，他一辈子都再难遇到！”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心跳的加速，像是要耗尽他所有的氧气。

  明明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却一点一点在发光，照亮着他原本孤寂的世界。

  这世界上的人那么多，遇见的人也多，可两个能做到互相契合的人却那么的少。

  也就是在这一刻，陆衍才明白，这么些天和她的争锋相对，故意惹她抓狂的这些幼稚行为，就是喜欢吧，也终于明白，这就是喜欢她的原因了。

  常思听得楞楞的，好久才明白了他的话。

  是因为她抗压能力和心态强大，不容易被打击放弃，所以才选她的么？

  常思的眼角还挂着些许泪珠，她视线朦胧地看向陆衍，灯光柔和地洒在他身上，漆黑的发丝微微垂着挡住了俊郎的眉眼，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又有些期待，“为什么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陆衍低着头没有回应，像是为了掩饰着什么，站起身回到书桌前，连声音都变得冷冽，“别哭了，下个月给你发奖金。”

  “……”

  虽然发奖金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她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