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用上柜，早会后常思便假借营销的名义去一趟北区的城中村，打听打听，陆衍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拿捏住了这群人。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这是常思与陆衍斗智斗勇中得到的惨痛教训，也顺便吸取一些有效的经验。

  虽然进了银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份铁饭碗，老爸老妈也是逢人就夸，但个中心酸只有真正的银行人才知道，压力有多大。

  如她所在的S行，是靠存款业绩站住脚跟的，除了存款，还有贷款、理财、ETC、纪念币等任务。老家那边的亲戚电话已经打爆了，跟推销保险一样挨个儿介绍，可是收效甚微。

  常思知道自己没有上进心，一心只想着安稳且平凡的过余生，与生俱来的软弱性格又作怪，在淮城这样节奏快的大城市，未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淘汰，然后灰头土脸的回老家做一只井底之蛙。

  惆怅万分的走在路上，常思心绪万千。

  即便是工作日，商业街道上依然是人来人往。

  逃课的学生们笑着闹着，脸上是未谙世事的没心没肺。

  异地来工作的白领靠著咖啡店的玻璃窗正襟危坐，煞有介事的一边喝著咖啡一边敲打著手中的笔记本。

  时不时的还会有手提各种名牌购物袋的妙龄丽人眼高于顶的从商场里走出来，而后钻进一辆豪华的私家车……

  每个人或开心或忙碌，或无动于衷或无可奈何。

  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终究还是热闹的，然而这种热闹却似乎与她常思无关。

  因为每日8点半一到，主管便在部门微信群里准时发来信息——

  昨日新增存款排名如下……

  如往常一样，除了第一热衷狂魔龙霸天，另一个第一，自然是常思了，不过是倒数的。

  群里依旧一片祝贺夹杂着各种喜庆的表情包刷个不停，这些形式上的做法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常思默默地看着那个椭圆的零，欲哭无泪。

  到达城中村后，她假装自己是其他银行的职员，与村民们套近乎——

  “哎哟小妹妹呀，你们的礼品才一些油啊纸巾啊洗洁精之类的，太普通了呀！好多的银行都是这些套路！”

  “是呀是呀，S行的陆行说给我们广场舞队提供服装赞助呢！”

  “陆行还给我们安排了一日游呢！”

  “还有还有，陆行给我们的定期利息存一万可以返现50，我的拆迁款一百八十万存一年，现场就给我返了9000块呢！”

  从城中村走出来，常思心里苍茫一片。

  陆衍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金融系，拥有经济学博士学位，资历深厚，不过三十岁，年纪轻轻就坐上了行长的位置。

  他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凭借自己的人脉和手段使S行从整个淮城银行里脱颖而出，并且常居第一而屹立不倒。 那时她还在办公室里同陆衍有理有据的争论，说自己有送礼品，却没有想过，用户到底想要什么。

  每个部门都分发了礼品额度，合理安排给客户，她却从没花心思去了解客户生活需求，去创新来吸引客户。

  常思像条海参一样，拖着漫长无边的阴影，缓慢地滑进银行里。

  主管把萎靡的她叫进办公室里，甩过一叠文件，让她上楼交给综合部门。

  常思心不在焉地抱着手里高高一摞的文件，往电梯那儿走。

  脚下穿的高跟鞋虽然只有四厘米，但走得久了也是会累，再加上抱着这么多文件，几乎都挡住了她的视线，必须歪着头才能看清前面的路。

  “思思姐，我帮你拿吧！”

  迎面有人走过来，热情的说。

  是值大堂的一位刚大学毕业的实习生，叫秦临，为人开朗又热情，几乎所有人都和他处的不错。

  大堂经理和柜员需要常打交道，常思和他接触过几次，所以还算熟悉。

  秦临上来后就直接抢过了她怀里抱着的文件，向来的乐于助人。

  手臂的酸痛顿减，常思感激，“谢谢！”

  “客气啥！”秦临乐呵呵地笑着回答。

  两人的身影往电梯那边走，一辆黑色的大G也刚好停在银行大门外。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上上下下的员工多，电梯的使用率很高，需要耐心等上段时间。

  终于“叮”的一声提示音响，电梯门缓缓的拉开。

  “思思姐，我帮你拿上去吧？”

  “不用不用！”常思摇头，把文件都接回来，“秦临，真是谢谢你了，你赶紧去吃饭吧！出了电梯，就是综合部门了。”

  秦临见她坚持，便没有多说的点点头，上前一手帮着她扶着又高又重的文件，另一手虚揽在她肩膀上，怕她进入电梯时会不小心摔倒。

  电梯门重新合上后，秦临才转身，却又立即颔首，“陆行好！”

  一身西装的陆衍迈着长腿，不知何时也走到了电梯口。

  内双的黑眸自上而下，瞥了眼刚刚揽在常思肩膀垂下的右手，眸底蹿过一道冷意。

  “大堂经理？”看着胸牌，他问。

  “是！”秦临忙点头。

  陆衍唇角冷抿，语气严肃间有着凌厉，“中午是客户最多的时候，你不在大堂值班到这里来做什么？客户来了谁接待？有你这么插科打诨的？”

  直到陆衍进入了另一部电梯，秦临还大气都不敢喘，觉得冤枉极了，他虽然是大堂经理，可也只是个小小实习生，干的都是跑腿打杂的活啊！

  更何况，即使客户来了，也还有他的师父在啊！

  “陆行，您没事吧？”

  对于boss的突然发火，电梯里一名主管小心翼翼的问。

  陆衍双手抄着裤子口袋，阴郁着一张脸，眉眼沉沉，“没事。”

  *

  回到营业部，常思瘫软地靠坐在椅背上。

  “小思，你怎么萎了？”

  钟意凑过来推了推她的手臂。

  “你才萎了！”常思刷的一下如借尸还魂一般弹了起来，“帮我看看这些票据有什么问题！”

  将抽屉里的票据拿出来摆在桌面上，她一张一张翻给钟意看。

  钟意凝神跟着看后，眉头越拧越紧，“这些票据上，只有一个人的章呀。”

  常思愣了愣。

  “喏，你看看，很多只有单人印章，入职受训学的知识你都忘了？”

  常思呆了。

  她想起入职受训时，要求严格执行出入库制度，由双人进行票据出库，再由主管领导审批。

  而这些票据上，那些没有她印章的票……这表示主要责任在于她。

  她一心放在票面上的数据上，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恍然大悟后，她的脸一点一点变得苍白。

  “幸好那天主管请假，这些票据没有被交上去你应该谢天谢地了。”

  常思错愕又惊慌。

  这些票据是她亲自交给风险部的，一张票据出错还能联系客户礼貌耐心地解释，让他带身份证和相关资料来重新填就可以了。

  可若是数张票据出错，那么对于S行的影响……

  她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任何话来，心里惊慌失措到了极点。

  然而常思已经生无可恋地做好被辞退的心理准备时，陆衍一通电话适时的打了进来，叫她上顶楼的行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