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戒严。

  每条街道、各处坊门，都被安排了士兵把守。

  他们语气烦躁地吆喝着路上的行人：“赶紧回家，别再外头到处晃荡了，小命不要了？”

  “其实回家也没用，死的时候，就算你躲在妈妈怀里，轮到你嗝屁照样嗝屁。”吞吞砸吧着嘴抱怨道，不自觉缩了缩脑袋躲进了自己的虎皮垫子里。

  “你慌什么？”淳于九打趣幼崽，同时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穿街走巷的七里烨。

  离侯府路段稍近一些的卤味店都关门了，而最好吃的那家烧鹅店要穿过半个城。

  七里烨不过在路口稍稍迟疑了片刻，便决定奔过去碰碰运气。

  他自然没钱雇车，也没有马匹可用，纯靠步行。

  他在路上奔，淳于九在相应的屋脊上跟，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等他几步，着实有些心累：“这家伙在这里给老娘当暖男呢？”

  “咩哈哈哈……”吞吞捧着肚子在垫子上滚来滚去，“这样的大傻子还真是叫人不习惯，胖九，你干脆扯了面具下去跟他说，别去了，那家烧鹅店已经关门了，我都看到了！”

  淳于九蹲在屋宇上扯掉了那闷痘的人皮面具，睨了眼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的七里烨，又望了望头顶西斜的峨眉月，问：“是不是快到子时了？”

  “还差两分钟……”吞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自打变成过小孩，它居然有了定点犯困的奇怪生物钟，“没想到啊没想到，大傻子居然是个路痴，这条路，他盘了两遍了！”

  淳于九扶额：“这京城的路，确实也设计得不够人性化……”

  “你就别替他开脱了，天道是公平的，给了他漂亮的脸蛋，却没给他一个健全的脑袋。”

  淳于九正要教育幼崽好好说话别骂人，蓦地，脚下那间屋内传出凄厉的哭吼：“当家的啊——你别撇下我一个人走啊！”

  子时到了。

  不多时，隔壁几个屋内也传来惊呼：

  “宝儿？宝儿？我的宝儿！！”

  “娘子！娘子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啊娘子！”

  “爹！爹爹……”

  哭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沉重的阴霾瞬间笼罩了这座被死神光顾的城。

  许多人家的窗户亮起烛火，映出来回奔走的人头攒动。

  闻讯赶到挨家挨户调查的官兵出言警告：“都不许出门！都不许妄议！回去！待着别动！”

  但是那官兵队伍内，亦有人突然倒地暴毙，且不在少数。

  七里烨愣在拐角，一时忘记了来这儿的目的，有个小女孩从他站定的院墙内爬出，红着眼眶扒拉他的裤脚：“哥哥！哥哥去看看我的奶奶，奶奶突然不动了……”

  七里烨刚要去抓小女孩的手，他的臂弯却被另一双柔软的手扯住。

  “你管不了，跟我回去。”淳于九说。

  七里烨微怔：“小九，你怎么出来了？”

  借着朦胧的月光，他定定然锁住淳于九，剑眉微蹙：总觉得这个小九，不大一样，无论是坚硬的语气还是冷静的眸子，都让他感到陌生，陌生的尽头，是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