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云的思绪现在有点混乱。

  作为一个嚓玛，尤其是一个虔诚地信奉着鹰神的嚓玛，唐嘎如是如何违背他们宗教的清规，跟一个异教徒生下一个孩子的？

  另外，从波拉曼人的角度来看，他们自视甚高，唾弃鄙视异族人，又怎么肯跟比他们“低劣”的异教圣女生育后代？

  谢卿云向夜冥投去了几乎可以被称为求助的目光：“这不太可能……”

  “你指什么？”

  “唐嘎如曾经向我强调过，她们的鹰神赏罚分明。如果前任的嚓玛违反了族规或者教规，那就相当于背叛了鹰神，她怎么可能不受到鹰神的诅咒和惩罚？”

  夜冥饮了口药茶，风轻云淡地说：“她受到了惩罚。折古拉国对鹰神的信仰与佛教、道教大不相同，在他们眼中，鹰神的惩戒并非是在人犯了错之后才进行的对错清算，而是从人开始做错事、坏事时，便已开启了惩戒的机关。”

  听夜冥这话的意思，折古拉的宗教似乎是认为人们所做的一切事如果导致了恶果，那便是对这个人的惩罚。

  谢卿云蹙起了眉：“这么说来，难道唐嘎如真的是前任的嚓玛？”

  十七没有言语，夜冥轻叹了一声：“目前还不能确定。折古拉的大妃、首领的妹妹以及前任的嚓玛如今都下落不明。”

  “那名字呢？通过名字应该很好区分她们三人吧？”

  夜冥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拈起了一块绿豆糕：“唐嘎如在折古拉语里，是‘大娘’的意思。”

  谢卿云这下彻底蒙了，一直以来她都把“唐嘎如”当成了折古拉语的名字，结果她对那位唐嘎如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她郁闷地走到夜冥身边坐下，夜冥见她有些气馁，倒了杯凉茶递给她。谢卿云喝了口凉茶，突然想起了唐嘎如的另一个特点，她想要跟十七求证，又不确定十七知道的有没有经常接触外交政治的夜冥多，打他们主仆二人之间看了个来回，谢卿云最终望向了夜冥。

  “你刚刚说的那三个人，哪一个会将鹰的头骨带在身边？”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夜冥跟十七同时睁大了眼，夜冥丢下了手中咬了一口的绿豆糕，又拿帕子就在嘴边，将口中的食物吐了出来，拉着谢卿云的袖子追问道：“你确定是鹰的头骨？”

  “千真万确，她时常握在手里抚摸。”

  夜冥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却掩盖不了眼中迸射出的光芒。

  他笑着，抓着谢卿云的双肩仔细叮咛道：“照顾好这个唐嘎如，别让她离开你的地盘，我会留下两个影卫来保护她的安全。”

  夜冥对唐嘎如的态度很不一般，谢卿云暗自猜测，十七方才提出的那三个女性角色中，有一人对夜冥而言具有极大的利用价值，而根据自己刚刚提供给他的鹰头骨的这一线索，夜冥确认了唐嘎如正是那个大角色。

  谢卿云目光犀利地瞪着夜冥，等着他揭晓答案：“为什么？”

  夜冥没有立即回答她，就是这短暂的停顿，谢卿云意识到自己对夜冥的了解恐怕远不如夜冥对自己的了解。那一刻她的心里充满了猜疑和不满，甚至隐隐有要燃起怒火的势头。

  就在她要质问夜冥有什么事是自己不能知道的时，姚雁荷在外面敲响了门。

  “师父，我有事相告。”

  谢卿云深深地看了夜冥一眼，转身出了房间。既然夜冥对自己有所隐瞒，那自己也不必对他完全坦诚。

  她止住了姚雁荷话头，让姚雁荷跟着自己走，在远离了那间房后，她才对姚雁荷颔首道：“发生了什么事？”

  姚雁荷面露难色地对他说：“师父，方才有人从墙外扔进来了一个大麻袋，我们打开之后发现是……是阿沁。”

  谢卿云闻言眼前一亮，嚯，这个陆青，动作挺快的嘛。只不过，姚雁荷的表情看上去欲言又止，好像还有什么隐情。

  “阿沁现在在哪儿？”

  姚雁荷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后堂一间用于急救的屋子，谢卿云一头雾水地睁大了双眼。

  “阿沁受伤了？”

  闻言姚雁荷露出了一脸苦笑，比哭都难看：“师父，我告诉您，您可别生气。”

  “看来我肯定是要生气了。”

  面对谢卿云的揶揄，姚雁荷十分为难地咬了咬嘴唇，最终绞紧了手帕一咬牙道：“那包麻袋来路不明，我们怕有什么埋伏，就用……用一些东西戳了戳，结果……”

  谢卿云抬起手，打断了她。

  不必再说下去了，她已经猜到可怜的阿沁都经历了什么。

  想来陆青的人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尤其是不让阿沁本人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给阿沁下了一些蒙汗药，而姚雁荷所谓的“一些东西”，十有八九都是些带有利刃的金属制品。

  她叹了口气，赶紧往急救室走去，推门进去果不其然看到一个医生在给竹榻上不省人事的阿沁止血。

  谢卿云哭笑不得地上前，检查了阿沁身上的伤口，所幸都是些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破坏内脏。

  也罢，让你小子自作主张乱跑，就当给你点教训好了。

  “六处伤口，所幸没有造成致命伤，你们啊……”她瞥了一眼姚雁荷，姚雁荷低着头继续绞着手帕，“算了，等他醒来，你们自己跟他道歉吧。”

  姚雁荷叹了口气，也是后悔不已。

  谢卿云又问：“阿雪知道了吗？”

  “阿雪在学堂上课，还未回来，我们也不打算惊动她，让她安心学习好了。”

  谢卿云点点头，本打算询问阿沁一些问题，可眼下还是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她从急救室出来，迎面便撞上跟过来的夜冥。看着他，谢卿云的心里还是有气，便关上了身后的门，差点夹到姚雁荷的手指头。

  “王爷，房内见血，当心污了您的眼睛。”

  她这称谓一出，夜冥便知道自己又得罪了谢卿云，他在面具的后面抿了抿嘴，稍作思索好声好气地询问道：“我们回房谈？”

  “我还要忙，王爷还是先回王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