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云心头一跳，“怎么了？身子又不舒服了？”

  夜冥没有说话，也不知怎的，脸上的面具忽然掉了下来，但他显然非常难受，甚至没有顾得上伸手去接。

  这是又发病了？

  谢卿云心中犹疑，事关他的安危，也不敢犹豫，慌忙上前去给他诊脉，却发现并不是蛊虫发作，脉象虽然有些急促，血脉运行较快，但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你觉得哪里难受？”

  夜冥抿着薄唇，摇摇头。

  这是已经说不出话了？谢卿云顿时觉得事情可能严重了，查看不出夜冥的症状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有些病症是越看不出越凶险。

  谢卿云想了想，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去，却忽然被他拉住了手，一低头解释道：“我去药房给你拿些药过来，虽然不知道你这是什么症状，但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夜冥似乎是缓过来了，脸色稍稍缓和，“没事了。”

  然而他的的眉峰几不可见的动了一下，谢卿云极为擅长观察别人，自然没有错过他神色微动，“你是不是还是不舒服？”

  夜冥没有说话，一开始他的确是装出来的，只是想看到眼前女子露出担忧紧张的神色，然而方才，心口的确是跳了一下。

  谢卿云刚才诊脉诊的急，这会儿搬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将他的手腕放在桌上。

  她给夜冥细细诊脉。

  她又进行了望闻问切，很快发现夜冥的身体的确是出了点问题，不过这问题似乎并不是最近才存在的，反而像是沉疴旧疾。

  “你……”她想开口，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夜冥收回手腕，淡淡道：“都是一些老毛病了。不用再查了。”

  谢卿云拧眉，不由分说的将他的手腕拽了回来，几息过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你受蛊虫折磨多年，看似康健，实则体内亏空，恐怕于寿数有碍。”

  其实她这话说的还十分婉转，夜冥比她说口中所说的还要严重，按照眼下他的身体来看，他注定活不过三十岁。

  她惊讶地发现，即便是听了这样的话，夜冥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个活不过壮年的人不是他一般。

  谢卿云心头说不出的复杂，“难道从前你就没有让人诊治过你的身体吗？”

  夜冥微微垂眸，缓缓收回手，“看过如何？没看过又如何？反正他们都解不了我身上的蛊。”

  他从来不做白费功夫的事。

  谢卿云听着他如此淡漠的语气也不知为何心头就是不太舒服，不知要经历多少次失望才能如此淡然。

  不……或许对于夜冥来说，从来就没有过期望与失望，他看起来无坚不摧，似乎什么事都不能够伤害他。

  “没事，别担心。”

  谢卿云迅速抬眸，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生气，“你自己都这样了，还安慰我？”

  夜冥抿抿唇，其实他并不擅长安慰别人，但是在她面前似乎已经说过几次这样的话，他倒也没有不自在，“人生在世，终有一死，不过早晚而已。”

  他看似唯我独尊，世人皆惧怕，可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无惧生死。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身子的情况吗？

  未必吧。

  谢卿云想，她莫名的就想要把他留下，不管怎么样，他也是自己孩子的父亲，她迅速的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可当她正打算在为他细细检查的时候，却被他拒绝了。

  夜冥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低低的说：“不管能不能活过三十岁，最起码现在我还活着，且，本王不信命。”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与谢卿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他只是坐在那里，身上却已经有一种俯视天下的傲然。

  谢卿云慢慢的收回了手，心中忽然浮现一个想法，也许对别人来说无法抗拒的命运在他身上会被打破。

  ……

  当天夜里，谢卿云始终觉得心神不定，于是她换上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衫，出门直奔赌坊。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选择从后面翻入，而是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她做男装打扮，本身眉宇间便有一丝英气，个子在女子当中也算颇高，做男子打扮时只叫人觉得风流潇洒，真是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不过在这里好容颜显然不能得到大家的刮目相看，因为每个人都沉迷于赌。

  谢卿云随便选了一个桌子，是骰子。

  桌子很大，周围围了一圈的人，庄家此时正在摇骰子，他的动作很快摇的人眼花缭乱。

  很快，他将骰盅扣在桌上。

  “大还是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人们疯狂地把自己怀里的银子拿出来，有人押大，也有人押小，他们拿出来的银子也各式各样，有铜板和碎银子，还有银票或是元宝。

  显然，围在这一张桌子旁边的人们是三六九等都有。

  谢卿云看了一眼骰盅，随手扔了一张银票在桌子。

  押了大。

  她并不是第一个拿出银票的人，所以倒也不显眼，只是出色的容颜引得别人多看了几眼。

  庄家很快来了骰盅，“大。”

  里面共有五颗骰子，两个五两个二。

  点数可以说很大了。

  立刻有人发出惊喜的欢呼，当然在有人高兴的同时，也有人哭丧着脸甚至红了眼。

  唯有谢卿云面色不动，仿佛无论是输还是赢，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庄家多看了她一眼，然后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再度开始摇晃骰子。

  赌徒就是这样，尽管他们已经输的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个铜板，也仍然会继续赌下去，总是期望着下一把能够翻盘。

  所以一连玩了四五把桌子旁边的人们一个都没有少，只是有些人眼睛红的像是吃人的恶鬼一样，这明显是输急眼了。

  唯有谢卿云，一直稳赢不输，她的赌资就是那一张银票，而现在这一张银票旁边已经堆了一大堆的碎银子。

  但她看都不看一眼，每次当庄家要开骰盅之前，她依然会把那张银票拿出去，渐渐的，众人有点回过味儿来了，这看起来俊俏非凡的小子似乎一直都在赢啊？

  于是有人试探着跟他押了一样的点，果不其然，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