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见不得人的光明与未来
作者:又说丰年      更新:2022-05-11 05:35      字数:2431
  城中村的入口处有一家小小的药店,田美走了进去,老板娘正靠在玻璃柜台上追剧,平板电脑的屏幕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

  里面的女主角面容扭曲,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老板娘面无表情地看了田美一眼,就扔给一个浅粉色的药盒。

  田美要了一瓶矿泉水,当着老板娘的面将药盒开了封,送进嘴里。

  前面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抱着电桩呕吐。

  好容易吐完了,田美将自己手里剩下的矿泉水递过去,女人一把抓在手里,连声“谢谢”也没说,大口大口喝着,又用剩下的半瓶水洗了个手脸。

  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才摇摇晃晃的沿着小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如果那个老鼠洞勉强能算个家的话。

  田美是认识这个女人的。

  这女人住在她楼下,家里有一个瞎眼的丈夫和跛脚的儿子需要她养活。

  田美有时候看到女人那瞎眼的丈夫,总会想着如果自己也能这样瞎一辈子该有多好啊。

  如果是这样,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再希冀那一点点光明呢?

  她轻轻地捂住胸口。

  那里藏着她的天上人间,以及她见不得人的光明与未来。

  手机还有一点点微弱的电量,突然在包里突兀地响起。

  田美掏出来一看,是公司主管打来的。

  田美微微地闭了闭眼。

  其实从下午收到照片开始,田美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近半年来,她换了很多工作。

  心理学教师、公司白领、汽车销售、房产顾问、房产中介,她即将被辞退的这一份工作是刚入职不到一个月的保险业务员。

  那些人一个月才找过来,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看来自己的这几两肉还是能卖点面子。

  主管电话里说得非常客气,只说公司为了发展需要,暂时不需要这么多业务员,公司愿意提前支付了她一个月的工资。

  至于她的私人物品,周一上班的时候,会专门给她送过来。

  她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就不要再去公司了。

  挂完电话,田美心想:大概像她目前这样的名声,怕是没有人敢和她扯上关系。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人会惧怕她,尽管这惧怕的根源出自于与厌恶。

  田美很爽快地答应了离职,并且表示私人物品也不需要了。

  她实在没有什么私人物品。

  就连桌上的纸巾和茶水杯都是公司统一配置的。

  主管忙不迭地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如遭大赦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突然又亮了一下,田美一眼看出了是那个熟悉的号码,她深吸口气,将手机狠狠往地上一砸。

  手机的碎片四散开裂。

  她头也不回的顺着小路往前。

  前面的女人已经跌跌撞撞走上了台阶。

  台阶下面有一个臭水沟子,田美怕她倒下去淹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脚步。

  却不小心挨到了那女人的肩膀。

  女人以为她是不怀好意,警惕又虚张声势地冲她大喊一声:“你干什么?”

  田美被她吓得一哆嗦,自己险些摔进去。

  她又放慢了脚步,懒得和醉鬼计较。

  屋子里的灯光忽明忽暗,田美想烧点水喝,去厨房忙活了好一阵也没能弄出来半碗水。

  停气了,水壶里的水满是沉淀根本无法入口。

  她在屋里乱转,突然目光瞥见了生锈了的铁床上那只洋娃娃。

  那是他们认识第一年,她软磨硬泡请苟烟波看了场电影。

  电影演得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苟烟波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儿。

  电影结束后,苟烟波为了回报她,将她带到一家商店门口,让她自己挑一样。

  她隔着美轮美奂的橱窗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洋娃娃,洋娃娃微微卷曲的睫毛和长长的辫子,就像当年的自己。

  她记得很清楚,苟烟波当时买单的时候就就曾久久凝视这个洋娃娃,说这个洋娃娃很像自己。

  她已经忘记自己当时说的是什么了,只记得当时从苟烟波目光里溢出的爱意。

  可她却不知道,那爱意从来都与自己无关。

  这是苟烟波送她的第一件,也是唯一的一礼物。

  就连她生日的时候,苟烟波都是直接给她封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直接了当,没有丝毫温情。

  那时候她还是一个靠助学金生活的小学妹,而苟烟波已经是器宇轩昂小有成就的师哥,受邀来学校讲座。

  千人礼堂座无虚席。

  而他在上面侃侃而谈,一时之间,不知道虏获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而她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居然成了负责此次接待工作的礼仪。

  后来她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也许苟烟波对她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心吧。

  尽管她只是那真身后的影子。

  直到真佛现了金身,田美才悲哀的意识到自己这道影子的悲哀。

  不是没有试探。

  她甚至还忘乎所以地挑衅。

  可是云墨却不在乎,苟烟波也不在乎,她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将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演着一场无声的独角戏。

  她不甘心啊,她怎么甘心呢?

  屋里的灯泡剧烈闪动了几下,突然四周归于一片黑暗。

  慢慢地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

  窗外朦胧的灯光映照进来,屋子里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朦胧中田美似乎又看到了那间病房。

  一个骨瘦如柴的人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

  他已经病入膏肓,无法自主呼吸了。

  突然监视器上响起尖锐的滴答声。

  医生来回穿梭期间,不住忙碌着抢救。

  田美像是旁观者一样木然地站在屋子中间。

  除颤仪一次次的启动,心率逐渐恢复。

  医生摘下口罩,走出手术室给病人家属沟通。

  田美的却一点也没有高兴。

  她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的样的感觉。

  她并没有任何失望或是欣喜。

  只是一片茫然,就像置身于辽阔的雪原。

  不知来路,也问归途。

  她明明知道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可心底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一点执念。

  外面响起汽车尖利的鸣笛声,她骤然惊醒过来,身上已经透湿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