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喝点热水！”

  汤米很听话地接过水杯，小口喝着。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去花园里吹冷风？你现在的身体要仔细养着。”云墨小声埋怨。

  汤米并不反驳，只是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水杯。

  那样子太乖顺，与她一年前叱咤商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云墨喉咙有些发紧，随手拿起一片柚子慢慢剥着。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看你这段时间也憋坏了，再不说我怕你嘴里憋出味儿来。”汤米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云墨吓了一跳：“天，你还嫌弃上我了？”

  汤米没好气地斜了云墨一眼：“章教授不是要给我做咨询吗？来吧！”

  云墨嗤笑一声，随即正色道：“你为什么去花园？”

  汤米：“这就开始啦？”

  “不然呢？你还要摆酒席请客吗？”云墨没好气。

  “其实我没病！”汤米小声说道。

  “我知道啊，”云墨将剥好的柚子放进她手里，“你不要有压力，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

  听见这话汤米似乎慢慢放松下来：“这几天我不怎么睡得着。”

  “睡不着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云墨问。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睡不着，感觉自己胸口闷闷的，有点恶心想吐！”汤米小声说道。

  云墨又拿起一半柚子慢慢撕皮：“你失眠了？”

  汤米眼睫低垂，好半天才从嘴里模糊的“嗯”了一声。

  云墨点点头：“多久了？”

  “我从重症监护室醒来就有点儿，只是不严重，”汤米掰开柚子送了一点进嘴里，没有尝出味道，“刚开始只是入睡很慢，随着时间的推移入睡时间逐渐拉长，最近更是一夜无眠。”

  “最后一次睡着是什么时候？”云墨问。

  汤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两三天以前吧。”

  “什么时间？在哪里睡着的？”云墨问。

  汤米这次没有说话，云墨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二楼最东边的一个房间，那里是他们为宝宝准备的婴儿房。

  “梦到什么了？”云墨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只熏香，她将香炉点上，又往里面放了小小一片柚子皮。

  汤米怔了怔：“他长得很漂亮，眼睛很大，很像老郑……”

  说到这里汤米顿了顿，神色不安地看了看云墨。

  云墨笑了笑：“那肯定的啊，你俩基因那么好，他肯定很漂亮！”

  汤米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神色稍微缓和，接着说道：“是呀，就是性子太烈，老问我为什么不要他……我说我怎么会不要他呢，我爱他都来不及，我恨不得随他去……我……”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逻辑混乱，时间颠倒。

  云墨始终安静，偶尔答应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最后汤米才忍不住问云墨：“人死后真会有灵魂吗？”

  云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有吧！”

  “一定有的，”汤米喃喃自语，“墨墨，我告诉你，那天他回来了，就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是你最后一次睡着的那天吗？”云墨将香炉往汤米身前推了推。

  “是的，”汤米点头，有点神经质地推了推云墨的胳膊，“可是，我一开灯他就走了。”

  “他给你说话吗？”云墨又问。

  汤米沉思片刻，摇摇头：“墨墨，你傻呀，刚出生的孩子怎么会说话。”

  “是哦，”云墨拢了拢汤米的头发，“我怎么这么糊涂呢！下次你再见到他，让我也见见他好不好，我这个做干妈的，还没见过他呢！”

  云墨顿了顿，接着说道：“一定是一个人见人爱的乖孩子，因为不忍心让我难过，所以总不入我梦。”

  汤米点头如捣蒜，突然有猛烈地摇头。

  “他那么体贴孝顺，你应该高兴才对啊！”云墨深深地看着汤米的眼睛。

  汤米目光躲闪，不与云墨对视，云墨并不多言，只耐心等待着。

  当汤米再次抬起脸来，已经泪流满了。

  俩人对视片刻，云墨突然肃然开口：“很失望吧？！”

  “什么？”汤米像是没听明白。

  一直梦不到他，很失望吧？失望到不敢睡觉！

  汤米定定地看着云墨，半晌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云墨心下一松，知道她只是被悲伤暂时迷了心智，情绪宣泄出来就没有大碍了。

  汤米哭得很大声，也很用力，整个屋子都回荡着她凄厉哀伤的哭声。

  阿姨吓坏了，出来看了好几次都被云墨用眼神给制止了。

  汤米几乎哭得肝肠寸断，眼泪似乎已经流了，只剩干涩地哀嚎。

  云墨慢慢顺着她的脊背：“没事，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汤米自从出院以来，忧思郁结于心，浑浑噩噩中只盼望能够梦到爱子。

  然而，只在ICU里模糊地梦到一次。

  出院后居然一次也没有梦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汤米于是清醒的时候就一直幻想孩子的一切。

  有时候郑洪涛上班去了，她在孩子的小房间一呆就是一整天。

  那天竟然独自蜷缩在小小的婴儿床上迷糊中睡了一觉，但还是没有梦到孩子。

  汤米失望透顶，几乎不能自己。

  只更加疯狂地幻想孩子的音容相貌，但求爱子入梦。

  到现在竟然彻夜无眠。

  最后汤米实在哭累了，尽然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云墨将香炉拨了拨，对门口说了句：“进来吧！”

  郑洪涛这才一脸愁容地走了进来。

  阿姨不知道他回来，先是愣了愣，随后才接过他手里的大衣和提包：“天，先生，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郑洪涛没有说话，只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令云墨意外的是，苟烟波居然也跟在后面。

  她对二人招了招手。

  “什么时候发现的？”云墨小声问郑洪涛。

  “很久了，一开始她总是趁我睡着的时候独自去东边的房间。

  天快亮的时候才会回来眯上一会儿，后来就彻夜不归！”郑洪涛形容憔悴，已然瘦了好大一圈。

  “你呢？你也睡不着？”云墨眼神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