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进去，夫人章琪微微抬头：“饭送到了？”

  王经理不敢撒谎，恭敬地颔首：“我走到时候，已经将饭盒打开了！”

  云墨的父母同姓，父亲单名一个南字，母亲单名一个琪字，乍一听倒像是一对兄妹。

  章琪听完王经理的话，点了点头，王经理答应着出去了。

  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章琪的脸上常年都挂着和煦的微笑，每次见面都是高定套装，一丝不苟的妆发，看起来非常年轻。

  要说她和云墨是一代人也不为过，她待人接物温和从容，御下张弛有度。乍一看让人觉得很好亲近，然而苟烟波知道，这样的人更有主见。

  越是冷漠疏离反而越容易得到认可，就像章南这样，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苟烟波心里明白，他对自己的抵触并没有章琪那般强烈。

  苟烟波又给章琪斟了一杯茶，正想张嘴说话，桌上的手机又轻轻震动了一下。

  章琪看了一眼：“你还是先看看吧，万一有要紧事？”

  三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都猜到是云墨的信息。

  既然长辈这样说了，苟烟波也不再推辞，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果然是云墨，接连好几条微信蹦过来：

  “是我爸妈吗？”

  “他们说什么了？”

  “没为难你吧？”

  “……”

  想到云墨在那边着急得团团转的样子，苟烟波就觉得十分有趣，嘴角也忍不住的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章南和章琪对视一眼，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苟烟波回完信息，抬起头抱歉地对两人笑了笑。

  三人短暂的沉默片刻，章南开口了：“小……”

  刚一出口，就觉得叫“小苟”并不十分合适，便很快又改了口。

  “烟波，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了，我和阿姨，”他看了一眼妻子，“都是开明的人，只要，我们只有墨墨着以一个女儿，只要墨墨愿意，按理说我们是没什么意见的。”

  苟烟波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已经从“苟律师”改口到了“烟波”，不由得心中一喜，虽然知道他话里还有话，但还是连连点头称是。

  果然，只见张南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只是，你家的事情，你要处理好。”

  “您放心，”苟烟波郑重点头，“我家里人没有问题。”

  章琪似乎欲言又止，苟烟波立即说：“叔叔、阿姨请放心，我一定会尽量避免云墨和我母亲单独相处。”

  章琪这才又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章南率先站起来，和苟烟波握了握手，“那就这样吧，你们谈恋爱我们没意见。但是结婚，事发突然，我和你阿姨要好好商量一下。”

  章琪也点了点头。

  苟烟波跟着站起来：“好的，叔叔阿姨，谢谢您们能给我这次机会。”

  章南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好孩子！”

  苟烟波跟在后面，恭敬的送二人下了电梯。

  电梯里章南这才又和苟烟波简单寒暄了一下他工作上的事情，三人说笑着下楼。

  看着汽车远去的背影，苟烟波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来。

  明明没有喝酒，他却觉得自己的脚步格外虚浮。

  他自工作以来遇到的所有案子加起来的总和，似乎都没有今晚这样艰难。

  自从云墨从北京不辞而别，苟烟波就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云墨和他并没有任何法律上责任和义务。

  云墨随时可以自由离开，她是自由的个体。

  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苟烟波就受不了。

  他想要结婚，想要融入到云墨的生活乃至生命。

  他要过明路，他要昭告天下，云墨是她的，他分一秒也等不了。

  将一个星期的工作两天处理完，急急忙忙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今天是他和章南是第二次见面，在回到苍云的当天晚上，就迫不及待约见了他。

  为此不惜请业内很有威望的一位中间人牵线搭桥，郑洪涛那晚也在，章南对这个后生赞赏有加。

  章南听到郑洪涛介绍苟烟波履历的时候还很感兴趣，可当他见到真人后脸色顿时一沉。

  多年商场摸爬滚打经验立刻就明白了今天这场宴席的目的。

  但他修养极好，几乎不会再任何场合给别人难堪。

  尽管心里极不舒服，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苟烟波很懂人心，饭桌上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亲切周到却又并不谄媚。

  两人心照不宣。

  章南也并没有给苟烟波任何难堪。

  明面上他像是对待郑洪涛一样对苟烟波赏识有加。

  还主动和苟烟波喝了好几杯。

  那天苟烟波和郑洪涛顺水推舟还给章南送去了个稳赚不赔的大项目。

  临走时，苟烟波尽管很想送他，但被拒绝后并没有坚持。

  只是站在旁边礼貌地告别。

  直到章南上车坐好，苟烟波为他关上车门前章南才小声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一旁的郑洪涛故意走远。

  苟烟波像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章南点点头，司机启动汽车，在苟烟波的目光中驶出数十米。

  突然，汽车停下又倒了回来，苟烟波紧走几步在差窗前站定。

  车窗缓缓下降，露出章南面无表情的脸：“是为了墨墨？”

  苟烟波没有回答，他沉默着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是墨墨让你找我的？”章南又问。

  “哦不，”苟烟波诚实道：“是我自作主张，她并不知情！”

  章南这才点点头“嗯”了一声，他双眼深邃、饱经风霜又冷峻异常。

  苟烟波着到那是一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也是一双父亲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正近在咫尺地注视着自己。

  像是猫科动物攻击猎物前双眼闪烁着精明强悍的神光。

  苟烟波感觉到了压迫，可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

  他神色自若，脊背依旧挺拔。

  章南坐在车里而苟烟波站立在车外，两人对视着。

  半晌，只听章南开口：“明天晚上你要是有空，就一起吃个饭吧！”

  他语气冰冷，像是毫不在意的随口寒暄。

  但苟烟波却心下一松：“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