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者:白格子      更新:2022-05-10 11:56      字数:10766
  今天晚上是我和宁宇的新婚之夜。

  白天的婚礼让我们两个忙的晕头转向,从凌晨就开始化妆换婚纱,接着是接亲去酒店,司仪准备了不少节目,摄影师一直跟在身后让摆动作,化妆师时不时来补妆,各路亲戚又被婆婆拉着认了一边……

  等终于办完了婚礼,结束了酒席,我和宁宇已经累的瘫在床上像条死狗一样的动都懒得动了。

  歇了一会缓过来点劲,我起身去掉了头上发饰,卸了妆,又找了睡衣去洗手间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以后宁宇还在床上趴着,我走过去踢了踢他的小腿,问:“吹风机在哪?”

  踢了两脚没反应,正疑惑间凑近他看了看,发上的水珠滴到了他的脸颊处,我看见他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才知道他刚刚睡着了。

  “你洗头发了?”他坐起身,下床在梳妆台的柜子下面找了一个吹风机拿了过来。

  他刚醒,脸上还有一些红晕,却是极其熟练的给我先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然后把吹风机插上电源,开了最小的风力。

  温度正好,按摩头发的力度也正好……我被宁宇吹的很舒服,疲惫的身体有些昏昏欲睡。

  等声音小了下来,隐约觉得头发好像不再沉甸甸了,我睁开眼,被面前正在炯炯有神盯着我的宁宇吓了一跳。

  我记得刚刚闭眼的时候他还是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怎么一睁眼就那么精神了。

  不仅人精神了,声音也软绵绵的,他放下吹风机,蹲下来与我平时,然后喊我:“老婆。”

  我觉得自己的心顿时化了半截。

  他的脸慢慢凑了过来,与我鼻尖对着鼻尖,然后轻柔的吻上了我的唇。

  我们两人吻得的难解难分的时候是我先喊停的,我把他的脸从我脸上推开,把他的手从我腰上扒拉开。

  他不说话,也不制止我把他推的更远一些,就那样委委屈屈的看着我,像只可怜巴巴的大型犬。

  “你,你,你先去洗澡。”我小声说完就转头不再看他,难得带了点害羞。

  宁宇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变得狂喜起来,连忙慌慌张张的跑去了浴室。

  我长出一口气,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还是有点害怕,隐隐中又带了一丝期待。

  还没有等我纠结完,浴室的门就哐当一下打开了,我张大嘴,觉得宁宇今天洗澡的速度有点过于快了。

  抬头一看,顿时又老脸一红,宁宇上身赤裸着,腰间只松松垮垮挂了一条浴巾。

  他快步朝我走来,密密麻麻的吻又铺天盖地的袭来。

  他从我的额头吻到我的下巴,最后把头深深的埋在我的脖颈处,而他的手已经从我上衣下摆伸了进去,在腰线的位置徘徊了一阵终于有逐渐往上的趋势……

  我的心跳加速,脑子混混沌沌,两人的紧紧相贴已经让我感觉到了他的身体某处似乎在慢慢变硬……

  就在这个时候,灯光逐渐旖旎,气氛逐渐暧昧的时候,我听见柜子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而且有逐渐变大的趋势。

  然后我还没有来得及张嘴告诉宁宇,一个人影唰的一下从那个柜子里钻了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飞快的向外跑去,宁宇手忙脚乱的拉起被子盖到了我俩身上,而我则从打开的柜门里看到原本整整齐齐放着我衣服的柜子已经一片狼藉,混杂着香蕉皮瓜子皮等一系列垃圾。

  更重要的是那个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叫着:“舅舅舅妈亲嘴啦!舅舅脱衣服啦!”的男孩脚上还有一条连衣裙被他的鞋带挂着拖了好远。

  它是白色的。

  我熬夜抢的最新款。

  2

  男孩叫浩浩,是宁宇货真价实的小外甥。

  我和宁宇的相识比较俗气,是通过朋友聚会认识的。我们两个谈了两年多的时间,本来也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双方见了家长,一拍板,这亲事就定了下来。

  婚房说好是结婚之前买的,只是装修耗了一些时间,刚装修好的房子又不太适合住人,而婆婆这里离我和宁宇的公司又挺近。公公早年和婆婆离婚,自己组建了一个家庭,这里只有我们三个,倒也比较方便。我自己本身也没有什么不能和老人一起住的那种思想,结婚后就直接搬了过来。宁宇有一个姐姐,这我是知道的,姐姐嫁给自己的青梅竹马生了一个儿子这我也是知道的。他姐姐姐夫常年在外工作,几年回不一次家是常事,这我也是知道的。

  我真傻,真的。

  我应该从青梅竹马这个词里找出来些许端倪来分析出我会和浩浩长久的呆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证据,这样当我看到那个熊孩子在我屋里拿着我的口红当彩笔玩的时候,当我看到我的香水碎了一地的时候就不至于那么怒火攻心,气的差点晕倒。

  浩浩被他奶奶趁机抱走了,转头的时候还朝我做了个鬼脸。

  “老婆冷静啊老婆!”宁宇趴在地上抱着我的大腿鬼哭狼嚎:“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老婆!”

  我散着头发,双目通红,形如厉鬼,声嘶力竭吼道:“宁宇,你放开我,我今天非要和那熊孩子拼个你死我活!”

  宁宇不停的用言语安抚着我安抚了整整半个小时后才我才慢慢冷静下来,他看我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连忙松口气去给我倒水。

  我一手捧着我的断成两半的迪奥999,一手捧着我掉了整个口红芯的纪梵希,露出一点的唇膏TF已经被捏的像坨屎,萝卜丁口红壳的头部已经被掰断,空气里混杂着香奈儿和阿玛尼的香水味。

  我双手颤抖着,心如刀割。

  然后是一个玻璃杯落地的声音,我转头看向去接水的宁宇,他傻傻的愣在原地,目光投向的是他的鞋架。

  我顿觉不妙,口红也顾不得了,连忙跑到他身边,看见他用一个月工资买的限量款AJ的鞋带被剪成许多段,鞋子上的一些标志物还被剪子戳了个不小的窟窿。

  “老公冷静啊老公!”我抱着宁宇的腰哭天喊地:“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老公!”

  宁宇的头发根根立起,双目通红,形如厉鬼,声嘶力竭吼道:“凌凌,你放开我,我今天非要和那熊孩子拼个你死我活!”

  最后的结局竟然是我们两个抱头痛哭。

  我真傻,真的。

  我应该安两把锁的,我应该把钥匙贴身带的。

  婆婆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我们两个失魂落魄的趴在地上,浩浩奶奶抱着浩浩笑眯眯的走了进来,推了那孩子一把:“快给舅舅舅妈道歉。”

  “舅妈,对不起。”面前的小男孩长了一张极其乖巧的脸,眼睛又大又圆,皮肤又白又嫩,头发是栗色的微卷,第一眼我看到的时候也被小小惊艳了一下。

  当然,你们要知道,一旦相处的久了就会发现外貌这东西没有什么用,我现在看见这张漂亮的脸只想敲掉他刚长齐的满口白牙。

  我忍得实在有些辛苦,刚要张嘴说话却被人抢了先,那熊孩子眨他的卡姿兰大眼睛委委屈屈:“我是觉得舅妈好看,不涂口红也好漂亮,所以才敢拿来玩的。对不起,我错了舅妈。”到最后的时候还红着脸低下了头。

  这话我没法接。

  “别和孩子一般计较。”浩浩奶奶一把把自己的孙子揽到怀里,伸手从兜里拿出一个大红包塞到我怀里:“我知道这些口红不便宜,拿着。”

  我尬尴的捧着那厚厚一叠钱,转头去眼神和宁宇眼神交流:你姐姐婆婆解决问题的方式那么简单粗暴吗?

  宁宇用眼神回答我:知道为啥我小外甥会惯成这个样子了?就是因为阿姨太财大气粗了。

  “呦,这俩孩子的眼睛怎么抽筋了?”

  我听见浩浩奶奶的声音,赶忙转过来回给她一个微笑,把手里的钱还给她:“阿姨,这钱还是算了。”

  “那可不行。”她把钱退回来,还是笑眯眯的:“浩浩还小不懂事,不能以后每次弄坏你东西都不拿钱吧,可不能这样惯着他。”

  以后,每次……

  我长吸一口气,笑得都快想哭了。

  最可气的是浩浩奶奶和婆婆转身走的时候,那个趴在自己奶奶肩膀上的熊孩子突然对我对着嘴型说了三个字。

  我的脸顿时绿了,因为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说的是,丑八怪。

  3

  “妈怎么说?”我对着垂头丧气从屋外回来的宁宇问。

  这事越想越气,我觉得还是和婆婆说一声以后注意点浩浩不要让他来我们屋里玩比较好,虽然我的面子比宁宇大,但架不住这种事情害怕老人多想,还是让宁宇出面了。

  宁宇从兜里又拿出一个红包,颇有些无奈:“妈说不要和孩子一般计较。”

  我顿时被噎了一下,伸出手把里面的钱拿出来数了数,这个红包和浩浩奶奶的红包加在一起还真的不是一个小数目,买我们坏掉的东西绰绰有余。

  我和宁宇一起叹了口气:“虽说钱算是赚了,但是还是好气哦。”

  这事还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和宁宇一夜未眠,决定对熊孩子主动出击。

  几天后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婆婆和熊孩子的奶奶一起去逛街了,熊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客厅看动画片,我和宁宇相视一笑,知道时机到了。

  小心翼翼从遍地的玩具里找点空挡下脚,把正在沙发上蹦迪的熊孩子拉了下来,宁宇笑眯眯的拿出一大袋零食递给他,我也在一旁笑得温婉:“浩浩,这是我托朋友从国外带来的进口零食,你尝尝好不好吃。”

  熊孩子狐疑的盯着我们两个,看来他知道把我们得罪的不轻,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他张嘴就来了一句:“是别的孩子都给了,还是只给我一个?”

  这林妹妹的标配语气怎么回事?

  我真想按着他的头让他多看点喜羊羊和灰太狼。

  “当然是专门给你准备的。”宁宇语气竟然带了点暧昧,他笑嘻嘻的拆了一个包装袋上满是英语的巧克力,顺手就要塞进熊孩子嘴里。

  “慢!”熊孩子一把喊停,他从宁宇手里接过那块看起来没有没有异样的巧克力,仔细打量着。

  我和宁宇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大仇要报的快感。

  零食确实是从国外买的,专门整人那种。价格不菲所以做的也非常逼真,连闻起来都是带着正常巧克力的香甜气息,但是据给我带零食的同学说,这东西的味道实在不好形容,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吃起来和屎一个感觉。

  这个词成功的把我和宁宇跃跃欲试的心给打压了下去,只想着等熊孩子吃的时候会有什么表情。

  激动的有点想搓手怎么办!

  但是没想到的是,熊孩子竟然把那块巧克力还给了宁宇:“这巧克力闻着好好吃的样子,舅舅你可以先帮我尝一下吗?奶奶说我的牙齿吃太多甜的会得龋齿呢,如果不甜的话那就太好了,我可以吃好多块呢。”

  我和宁宇看着客厅桌子上吃了一大半的糖果有些无语,又听熊孩子眨巴眨巴眼睛继续道:“舅舅你为什么不吃呀,是不是不好吃你才故意给我吃的呀?”

  “怎么会呢?”宁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颤颤巍巍的拿起那块巧克力,以一种极其享受的表情吃了下去,边吃边说:“嗯,真的不太甜呢,不亏是进口的,就是好吃。”

  只有我看到他几次想呕吐都忍住了,按着桌子的指甲盖用力到有些发白。

  等终于吃完了这块巧克力,宁宇又面色如常的给他拆了一块:“舅舅已经吃了,该你了。”

  让我们没想到的是,熊孩子突然对着我们发问:“舅舅,你能告诉我现在几点了吗?”

  “三点五十六……快吃吧,一点也不甜。”宁宇几乎是咬着牙说话。

  “舅舅是蠢货舅舅是蠢货!”熊孩子突然一把甩开宁宇手里的巧克力,在沙发上蹦的老高,他一边笑一边鼓掌:“这个东西我早就整过我们班同学了,哈哈哈哈……舅舅实在太蠢了。”

  这下宁宇是真的忍不住了,他用力把熊孩子从沙发上拽了下来,然后按着他的身子就开始脱他的裤子,熊孩子再熊也是个孩子,在真正的大人面前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被宁宇一下制住了。

  但是我们两个高兴的太早了,熊孩子一直拼命反抗着,挣扎间竟然咬伤了宁宇的手臂。

  4

  这下宁宇更气了,打在他屁股的几巴掌更加用了狠劲。

  就在我们两个觉得终于可以一雪前耻报仇雪恨的时候,门开了。

  婆婆和熊孩子的奶奶有说有笑的卡在门口,看向乱成一团的我们三个欲言又止:“这……”

  宁宇连忙放下手中的熊孩子,对着面前的两人笑了笑:“我们三个闹着玩呢……”

  “对对对!”我连忙附和,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沙发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奶奶!姥姥!”

  熊孩子光着被宁宇打的通红的屁股从沙发上跑到自己奶奶身边,眼泪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都怪我……都怪我把动画片的声音放的太大了吵到了舅舅舅妈,是我调皮,不关舅舅舅妈的事,你们不要因为他们把我打的半死不活就去凶他们!”

  我和宁宇目瞪口呆,第一次碰见如此不要脸的绿茶竟然不是情敌而是一个八岁的娃。

  “行了行了。”熊孩子奶奶给他擦了擦鼻涕:“奶奶都说了四点准时回来,就这一会还不老实。”

  怪不得打架之前还问时间,我和宁宇都觉得有点牙疼。

  “行了。”熊孩子奶奶抱着熊孩子要走,语气却没有当初和善了:“他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和宁宇想张嘴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婆婆送完人回来拉着我的手笑道:“浩浩不懂事,他爸妈常年不在家,想着孩子缺乏父母的爱,我和他奶奶就娇惯了一些,你不要在意。”

  我呵呵的尴尬笑着,连忙摆手说没事。婆婆摸了摸我的头说:“好孩子。”然后她面色一沉对着宁宇冷冷道:“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都结婚了还那么幼稚!”

  “这日子没法过了!”宁宇回屋以后就开始嚎:“不住了不住了,我要回我们家!就算出去租房子我也不愿意再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了!”

  我安慰他:“咱们前两天才测试的甲醛超标不是一般的严重……再忍忍哈,再忍忍……”

  这种被一个八岁孩子吊打的日子还真的没有忍多久,因为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依旧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熊孩子又被他奶奶丢到了我们家。

  这天是周日,婆婆说老闷在屋里不好,就硬拉着我和宁宇我们四个去公园玩。

  那个公园是新开的,离得也不算近,于是宁宇先去车库开车了,婆婆说要找上次忘在车里的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走了。

  剩下我和熊孩子一前一后的走着,他在前我在后。

  下电梯的时候进来一个孕妇,熊孩子没规矩惯了,一点也不知道让路,就直直的杵在电梯正中间。

  电梯不大,那孕妇身子笨重,没有地方站,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我一把把熊孩子给拉回了电梯角,对她说了声抱歉。

  那孕妇对我感激的笑笑,而我除了挨了熊孩子一爪子,被他瞪了一下以外,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出了电梯以后,孕妇先走,然后是熊孩子,我跟在他身后。

  物业在楼底一般都会设置几层台阶,我看着胳膊上熊孩子的抓痕叹了口气,在抬眼的时候差点把魂给吓飞了。

  熊孩子正悄悄的跟在那个孕妇的身后,那个孕妇正在下着那几层不高的台阶,她的肚子很大,平衡能力也不太好,所以就一只脚一只脚走的很慢,而熊孩子正缓缓的伸出手,想把那个孕妇向前推下去!

  我咬着牙,几乎快要气疯了,连忙跑过去把他扯过来拉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对着他质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想看看流产是什么样子的。”他朝我嘻嘻笑着,一点也不觉得事情有多么严重。

  我没有再和他废话,像拽着垃圾一样把他拽到了宁宇和婆婆面前。

  熊孩子可能从来没有见过我那么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到了婆婆面前才开始抽泣。

  宁宇看出来我脸色不对,连忙在我耳边问怎么了。

  我指着婆婆怀里的熊孩子道:“刚刚这孩子想把一个孕妇推倒说要看看流产是什么样子!”

  婆婆皱着眉头,还没有开始问那熊孩子就开始哇哇大哭:“我没有,舅妈说谎!”

  “妈,早就等你这句话了!”宁宇从兜里拿手机的气势像是在拔剑,打通电话以后他开始对着电话那头诉苦,从剪球鞋说到摔口红,从骗他吃屎味的巧克力说到咬了他一口,从新婚之夜被吓得差点不举说到现在要推孕妇想看流产是什么样子……

  宁宇的这一番话真的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最后又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姐,你孩子还要不要了?不要的话我帮你拍死了哈。

  这种事情婆婆自然是信我的,她站起身,想了一会对宁宇说:“给你姐打电话吧。”

  5

  晚上,我和宁宇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我问宁宇:“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宁宇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他默了一会对我说:“你知道咱妈和浩浩奶奶那么惯孩子我和姐夫为什么还能长成现在这么根正苗红的小青年吗?”

  “为什么?”这还真的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因为我姐啊……”他幽幽叹了口气:“等你见到了我姐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姐姐最近要回来,但是我不知道竟然第二天夜里就回来了。

  “姐姐辞职不要手续吗?”我问开车去机场的宁宇。

  “听姐夫说我姐接了我的电话以后就直接给他们董事长说要回家打孩子,这边的活不干了,要辞职。”

  “然后呢?”

  “然后就回来了啊。”

  我和宁宇在车站等了一会后就接到了姐姐的电话,于是我们两个下车,看着从出口处有两个高挑的人影向我们两个走来。

  宁宇伸手接过那女人的行李,却被她一把推开:“行了吧,你那小胳膊小腿。”

  宁宇的脸顿时变得通红,似乎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收到了挑战,于是他硬抢过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去放后备箱了。

  女人摘下口罩,我看见俏丽的一张脸,她对我笑得很好看,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这就是弟妹吧,比视频里漂亮多了。”

  我还摸不准这位姐姐是什么脾气,听宁宇说他姐姐和姐夫生了浩浩没多久就被派到东北工作了,由于工作的过于出色直接让她去俄罗斯发展了,这两年刚刚在那边站稳了脚跟。

  因为离得实在太远,在俄罗斯的公司又处于什么都要从头开始的阶段,她的工作实在太忙,以至于都快两年没有回过一次家,所以亲弟弟的婚礼也没有来得及参加。

  我和宁宇谈恋爱的这两年,正巧是她没有回过一次家的两年。

  但是还好现在通讯技术比较发达,有时候和宁宇在一起的时候也会碰见她开视频,会极其客套的打两句招呼。

  “姐,你们刚下飞机太累了,我们回去说吧。”我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温温柔柔:“你和姐夫饿不饿?要不要让宁宇带你们先去吃个饭再回去?”

  “不了不了。”姐姐摆摆手:“还是直接回去吧,我从昨天接到宁宇的电话以后手就一直痒到现在。”

  坐在副驾驶的我看到正在开车的宁宇虎躯一震,他想了又想,似乎极难开口,但最后还是张了嘴:“姐夫,你看着点我姐。”然后他又道:“浩浩还只是个孩子,别太和他一般见识了。”

  我:???

  所以宁宇忘了曾经站在同一战线的我们是有多么讨厌‘他只是个孩子’这句话了吗?

  从见面到现在没说一句话的姐夫对着宁宇道:“放心,你姐有分寸,咱俩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没有残废就对了。”

  我:???

  所以姐姐是多有分寸才能没把你俩打残废?

  本来就是同一个小区,两家之间只隔了一栋楼,所以宁宇把行李给他们放到楼下以后就带我回了家。

  我能看出来宁宇现在心情很好,还一边走路一边吹着口哨,一会换成今天是个好日子,一会换成好运来,他对着我叹口气:“咱姐家今天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我觉得他好像在感叹同情些什么,但是嘴角的笑意却泄露了他的幸灾乐祸。

  6

  “这是谁?”我趴在门缝里看坐在客厅里的男孩。

  “熊孩子啊!”宁宇笑眯眯,又突然改口:“不对,现在应该叫乖孩子了。”

  “不对劲啊。”我瞪着宁宇:“竟然没有乱扔玩具,没有把动画片开成4D环绕音响,没有踩在沙发上蹦来蹦去……这孩子不是傻了吧?”

  “你忘了。”宁宇哈哈大笑:“我姐回来了,我姐回来了!”

  我鬼鬼祟祟的想去再看两眼,正巧碰见姐姐在厨房和婆婆说话,准确来说是姐姐说话,婆婆在听。

  “孩子是这样养的吗?啊?惯惯惯!你家孩子是孩子别人家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不小心听到墙角的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以为两年没见的母女应该是泪眼朦胧相拥而泣,但是姐姐和婆婆两人的画风不太对是怎么回事?

  随后我站直了身体,来到熊孩子旁边坐下,他面无表情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道:“舅妈好。”

  “嗯。”我冷淡的应了他一下以后,宁宇也出来了,他在熊孩子的另一边坐下,然后熊孩子也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舅舅好。”

  “嗯。”宁宇也冷淡的应了他一声,突然他对着放在柜子里整整齐齐的玩具大惊小怪:“浩浩呀,你以前不是最喜欢乱扔玩具吗?今天突然不扔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熊孩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呀!浩浩。”我看着电视皱起了眉头:“你不是最喜欢把音量开到最大吗?今天突然正常音量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熊孩子又看了我一眼,转身去了婆婆的房间,不和我们呆在一起了。

  我和宁浩等他走了以后捂着肚子笑了好久。

  宁宇边笑边说:“老婆,我为什么突然觉得我们有点狗仗人势?”

  我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嘴巴可以留给有需要的人。”

  正巧厨房里我听见姐姐在喊我的名字:“凌凌,可以过来帮个忙吗?”

  我立马换了一副脸,蹦蹦跳跳的向厨房跑去:“来了来了姐!”

  宁宇看着我幽幽道:“老婆,我叫狗仗人势,你叫狗腿子。”

  “那个,姐,我问你个事行吗?”我悄悄的凑近正在揉面的她。

  “啊?啥事,说呗。”她转身看了我一眼,又对我笑了一下。

  这笑容如春风拂面,我似乎找到熊孩子良好的基因传承来自哪里了。

  “就是……就是那个谁……那个浩浩,我看他最近变得特别听话,姐你是怎么让他这么乖的啊?”

  “这有什么难的吗?打就行了。”

  我瞠目结舌:“打……打?”

  “对啊,狠狠的打。第一次打他可能还会闹,你把能护着他的人都赶走并且在他眼里立下威严,让他知道没办法反抗的时候,他自然就会乖乖听话了。”

  春风变成了冬风,夹杂着雨雪在我脸上胡乱的拍。

  随后姐姐给我讲了一堆东西,比如:孩子挨打以后的三个心理历程;如何又打孩子又不伤害孩子的自尊心;挨打以后孩子最容易去哪里离家出走;怎么在孩子面前展示自己的威严以及打孩子的九九八十一种器具……

  和姐姐聊天以后我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了,坐在客厅看动画片看的津津有味的宁宇转头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你走路就走路吧,为什么踮着脚尖?”

  我白了他一眼:“你不懂。”

  然后飘进了我和宁宇的卧室。

  回来的姐姐成功成为我的新晋女神,她的口号也被我成了我以后教育孩子的标示牌,引路灯。

  对于熊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是打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一顿不行那就两顿。

  姐姐和姐夫为了回家打孩子极其霸气的辞了职,老板气得追到家里打他们,两方坐下来好好商谈了一下,最后决定让他们负责管理本地的一个分公司。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六七年,熊孩子徐浩也在他亲爱的妈妈的教育下长成了一个根正苗红的小少年。

  我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这天格外想吃溜溜梅,就自己挺着大肚子去了附近的超市瞎溜达。

  7

  走到食品区的时候我还在架子上看来看去,不知道选哪个口味。

  右边走廊的货架上传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谈话声,声音清澈而干净,一听就年龄不大。

  你要问我怎么凭声音听出来年龄不大?那是因为男孩子的声音是我家熊孩子徐浩的!

  我悄悄的放慢了脚步,想看看那个女孩的样子,可是他们走的太快了,我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和那两个人面对面的碰上了。

  女孩子的脸我是看清了,可是两人原本牵着的手因为我而被徐浩松开我也看见了。

  “舅妈,好巧。”徐浩先给我打了招呼,他的皮肤还是像小时候那么白,但是五官已经长开,线条逐渐硬朗,原本可爱的脸型也逐渐变得英气起来,现在看来倒是和姐夫越长越像了。

  女孩子因为他对我的称呼顿时低下了头,我瞧她一眼,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很容易害羞。

  “嗯。”我漫不经心的应了他一下,摸着肚子自言自语道:“我亲爱的宝宝呀,如果你是个女孩子,以后千万不要找那种一见熟人就松开你的手的男孩子呀。早恋都不敢承认,以后还能干什么大事?”

  徐浩经过多年的锤炼已经能够对我指桑骂槐的本事见怪不怪了,他没有接话,只笑着夸我道:“舅妈你今天身上穿的这件衣服真好看,以前怎么没有见你穿过?”

  我笑了笑:“这件衣服是七年前的款式,我结婚那天被你挂在鞋带上拖了好久的地,上面的脚印一直消不掉,我最近才把它找出来托人剪了一些布料,重新改了设计做成了孕妇装。”

  徐浩脸上的笑僵了僵,他充耳不闻我的讽刺,继续道:“舅舅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舅妈那么勤俭持家的好妻子。”

  “那是那是。”我依旧是笑眯眯的:“毕竟每年给你买生日礼物都得花不少钱,能省则省嘛。”

  “舅妈太客气了。”徐浩微笑着:“你每年生日送我的练习题书柜已经快摆不下了,如果能挑礼物的话,下次给我买个占地面积小点的就行。”

  我越发觉得徐浩在姐姐回来以后行为是乖巧了,但是嘴巴能说却是一点没变。

  但是,嘿嘿,他是斗不过我的。

  为什么呢?因为我是大人。

  于是我不断给姐姐姐夫灌输‘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现在社会需要的是全能型人才’,‘落后就要挨打‘等一系列思想。

  徐浩同学的学习班和兴趣班从来没有断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学习已经让他离开姐姐也熊不起来了。

  我装作不经意的瞟了一眼面前的两人,我这边和徐浩唇枪舌战斗得正欢,人家小姑娘的头都快低到地底下了。

  我顿时觉得自己有点恶趣味了,便想着结束话题:“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得走了,出去半个小时再不回去你舅舅该担心了。”

  “那行,舅妈你先走吧……你除了想吃溜溜梅还要吃什么吗?我回去给你买。”

  呵呵。

  我对他挥了挥手:“想买什么买什么,买什么都行,就当是我的封口费了。”

  8

  当年的封口费着实要的有点少。

  看见徐浩的新娘后我才认识到这一点。

  台上穿着婚纱的新娘身影渐渐和几年前的身影重合,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依旧是温温柔柔,很容易害羞。

  徐浩结婚的这天作为亲属的我们依旧是忙的脚不沾地,等终于送走了所有宾客,宁宇我们两个都有些累的受不住,便匆匆向姐姐告辞。

  我和宁宇走了一会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我们的儿子涛涛呢?

  于是又连忙回到酒店过去找,正在焦急的时候就看到涛涛兴高采烈的跑进了我们怀里。

  我正在训斥他不要乱跑的时候,徐浩和他的新娘也走了过来,两个人已经脱下礼服换成了便服。

  徐浩对着我笑,这笑里又带了点我说不出来的东西。

  正在疑惑间,低头看见涛涛衣服和手上都染了鲜红的唇膏。

  我大惊,心头一沉,蹲下身问涛涛:“你身上这些红彤彤的东西是怎么弄得?”

  这孩子也才七八岁,在我和宁宇的双重压制下并没有长熊的迹象,我实在不明白今天是怎么回事。

  涛涛趴在我耳边小声道:“是徐浩哥哥拿了一堆口红给我玩,我说我不要,妈妈会生气,他非要打开往我身上乱蹭……”

  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这孩子结婚不仅变幼稚了,还回归了熊的本性。

  我可算知道徐浩笑里带着的是什么了,是准备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我气的头晕目眩,又不能把徐浩故意弄坏她口红的事说给新娘子听,人家刚结婚,这不是砸场子吗?

  于是我只好勉强对着面前的新娘子扯出一个笑:“雪雪……”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浩打断了,他拉过雪雪的手对她道:“雪雪,舅妈的意思是我弟弟是个孩子,他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和孩子一般计较。”然后他还冲我挑衅般的笑了笑:“你说是吧,舅妈?”

  是你二大爷!我在心里暗骂,脸上却是温温和和的:“不是的,雪雪你听我说……”

  “没事的舅妈。”这次打断我的是雪雪,她朝我摇了摇头,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温温柔柔的:“也就几个口红,没关系的。”

  我气的想哭,因为我在雪雪眼里也看到了当年和自己一样的忍辱负重,但是徐浩来不及让我解释:“雪雪都说没事了舅妈你们就回去吧,我们也走了哈。”

  然后他揽着雪雪的肩膀就往回走,边走还边用我能听到的声音安抚雪雪:“我舅妈可是很明事理的,她肯定不会忘了把口红钱赔给我们……”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觉得头晕的更厉害了,身旁的宁宇赶紧扶了我一把,声音带了些许慌乱:“老婆老婆,你没事吧?”

  “没事。”我对着徐浩的背影咬牙切齿:“熊大人,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