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容低着头，道：“三爷，这是您的私事，小女无意冒犯，还望您海涵。”

  再聊下去，只怕这个话头就更加不好了。

  皇帝谈兴正浓，笑容满面：“范姑娘，没有关系的。我很高兴能和你说这些话。”

  范容姣好的面容浸润在灯影里，如梦幻般迷离。

  过了一会儿，她抿一下耳边的碎发，轻柔地道：“三爷，您是真的不必和小女说这些话的。”

  皇帝笑意满满的：“要的，这些话一开始就要说清楚的。”

  他很坦诚。

  从最初，他就态度明朗，并不打算是玩玩的。

  反正他的后宫空着呢！

  他们相处愉快，他愿意给范容一个名分的。

  皇帝改了主意。

  眼前的少女，他一定要纳入后宫。

  之前，他有嫔妃，也会心动，但都没有这位少女带给他这种强烈的感觉。

  至少对其他人，皇帝从最一开始就没有这样多的耐心，去听她们的废话。

  皇帝一定不算是一个话多的人。

  他自幼都得谨言慎行，没想到在范容这，却一再破例。

  范容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人也太坦荡了。

  三爷几乎是明说，如果她愿意的话，就跟他来往下去。

  而且他还暗示他是一个人，可以娶她。

  位高权重的英俊男人像你话本子里的故事一样，从天而降，说要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范苏觉得特别不真实。

  也许这位三爷是个段数，比之前的成博还要高的骗子吧。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德顺大长公主府邸里的三爷，不可能自己做得了主。

  范苏再次觉得容貌对她来说真是累赘。

  要是她长得平平常常的，就能和差不多的人家结了亲，根本就遇不到这些事。

  范苏迟疑地道：“三爷，谢谢您的美意，但是小女年岁尚浅。”

  她的脸有些红，如云蒸霞蔚。

  皇帝看着越发心痒难耐，生出无限的柔情。

  这样的小美人儿，就该盛开在他的后宫之中。

  他眉宇舒展，含笑看着范容，道：“范姑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你一见倾心，愿意照顾你余生。范姑娘，不用急着回答我，好或者不好。我可以等的，直到你愿意的那一天。”

  范苏心跳得像打鼓，脸蛋越发红了。

  她很想找个什么东西把自己藏起来。

  这也太不好意思了。

  范苏真没想到三爷竟然是如此的直白。

  单刀直入，直戳人心。

  三爷明确的态度，明确的答案，给予她可以明确去选择。

  皇帝欣赏着范容脸色的变化，心里十分快意，舒朗地笑着。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不需要考虑太多，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的，心里没有什么事儿。

  他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月色甚好，范姑娘，不如我们去赏月吧。”

  范苏犹豫地道：“外面风会不会太大了？”

  皇帝笑道：“这别院有一处高楼，是附近最高的。可以看得见你家那边的光景。”

  范苏其实在范家有漂泊的感觉。

  逢年过节合家团圆的时候，范苏都是被排除在这热闹之外的。

  麻氏特别能生养，这十几年生了十二个孩子，大些的孩子们挨着范询坐着，小的孩子们吵吵闹闹地跑来跑去。

  倒显得她多余。

  范苏道：“还是算了吧。”

  她的声音很低，像一阵风一样，消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皇帝怜惜她。

  一个好好的姑娘家，爹不亲，生母没得早，继母又拿她当一桩很好的买卖，弟弟妹妹们还都排挤她。

  皇帝道：“那就不去吧。”

  范苏勉强笑道：“没事的。以后都会好的。”

  她总是要嫁人，不会永远留在范家里。

  皇帝道：“平时，范姑娘看什么书呢？”

  范苏面露羞涩：“小女没读过几本书。大概认得几个字罢了。”

  范家的姑娘们，除了范薇有请来的嬷嬷精心教养外，其余人都是放养。

  七岁前，跟着家里的男孩子们一起上家学，念了最简单的《三字经》《弟子规》什么的，将来看得懂账本，不当个睁眼瞎罢了。

  这出乎皇帝的预料了。

  因为选秀，官宦人家的姑娘们都是读书识字的，有好些还传出过才女的名头。

  他问：“那读过什么书呢？”

  范苏说了实话，道：“就半本《三字经》吧。”

  范家的家学是范苏快七岁时开设的，请了一位屡试不第的秀才公当夫子，为的是范苏的弟弟们。

  麻氏只是为了名头好听，才顺带让范苏能去听了几次。将来出去说，范苏也是读过书的。

  男女七岁不同席。

  等到范苏满了七岁，麻氏就没有让她再去了。

  这么多年，麻氏是人尽所用。

  范苏大部分时候都在家里做针线活，然后那些活计变成了弟弟妹妹们身上的衣服。

  她的弟弟妹妹是那么多，范苏的针线活根本做也做不完。

  而这件事范苏不能拒绝。

  毕竟，麻氏也没有虐待她，只是让她当一个好长姐，做针线活而已，对外已经可以交代了。

  范苏有些遗憾。

  后来她大了，麻氏偶尔也会叫她跟着一起出门。

  二妹范薇可以跟其他家的姑娘们一起吟诗作赋，可范苏就只能坐在一边静静地喝茶。

  甚至，她连其他人写的字都不认识。

  皇帝温和地笑着：“姑娘家还是要多读些书。范姑娘如果想学，我得空来教你好了。”

  不会更好。

  反正天长日久，他可以去教。

  范苏眼睛一亮：“小女可以去学吗？”

  皇帝道：“当然啊！这里有笔墨的。”

  院子的正堂面阔七间，当中是会客室，左右各有三个房间。

  每个房间的中间由屏风或者帘幕隔开。

  皇帝带着范苏来到了最左边的书房。

  范苏进来一看，眼睛更亮了。

  当中摆着长条书桌，上头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范苏再一看，书架上有许许多多的书。就是有些书的名字，她不认识。

  底下人闻弦知意，已经把墨磨好放在那儿了。

  皇帝来到书桌前，提笔沾了墨，一笔一划开始写字。

  上书房里大儒汇聚，都有一手好字。

  皇帝自幼苦学勤练，学识渊博，字也写得非常漂亮。

  他在宣纸上写了“范苏”两个字。

  皇帝笑道：“这是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