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外。

  端嫔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夜色, 今夜无星无月。

  为了隐匿行踪，她连灯也没带着。

  冷宫的宫墙上的朱漆都已经褪色斑驳, 格外的萧瑟可怖，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眉头有些不耐地皱了起来。

  这儿不常有人来，大家都嫌这地儿晦气。

  要不是那杨佳怡磨磨唧唧的，始终犹豫着不肯答应，自己也不会跑到这儿来约她见面。

  悉窣的脚步声渐近。

  微弱的光线照了过来，李馨月下意识地望过去，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低声急促地说道：“把灯熄了。”

  杨佳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赶忙让晓梅把灯熄了。

  李馨月没有急着先和她说话, 瞥了眼她身后的晓梅，待她将灯熄灭了，才缓了缓说道：“上次, 我与你说的事, 你考虑地如何了？”

  杨佳怡眼睫微颤, 她下意识地捏着衣角，“……”

  李馨月听着她没有回应，就知道这厮又在犹豫。

  好在今晚的夜色够暗, 否则李馨月脸色的不耐就掩藏不住了。

  杨氏这人眼高手低，若不是因着她还算得赵棠的信任, 自己万不会找这样的人合作的。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李馨月走近了一步，“珍昭仪被解禁后这几天，她什么时候召见过你呢？”

  杨佳怡垂下了眼，的确这段时间珍昭仪都没有传召过自己。

  她冷眼看着杨佳怡这副踌躇的样子，隐晦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侍女。

  那侍女立马就将藏在袖中的瓷瓶拿了出来, 双手呈到杨佳怡面前。

  “这药你下到珍昭仪能触碰到的地方，只须一月就会毒发身亡。”

  杨佳怡惊诧地抬起头望着她，神色挣扎极了。

  李馨月眯了眯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内务府那边已经在准备妃位的朝服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觉得这是为谁准备的？”

  杨佳怡的手指一蜷。

  “说来也真是世道无常，赵氏一个婢子出身的都已经要成了珍妃娘娘了，怎么说你好歹也是官家女子，就甘心一直屈居在她下面吗？更何况她并不信任你，你看看，明明是你先投靠的她，如今她宁愿相信嫣修仪也不愿信任你。”

  “就连她当日出事时，那两个小皇子都交给了嫣修仪。”

  杨佳怡紧咬下唇。

  “这样下去，你在她面前的分量……”

  李馨月目光紧盯着她的神情，语气却仍旧轻飘飘的，“如今那些新人都巴巴地赶去景阳宫，想要投靠赵棠。若是赵棠不再需要你了，前些时候的那些日子你还想过吗？”

  人人都以为赵棠那会儿是彻底没救了，杨佳怡的那段时日自然是不太好过。

  “不说将来，你且看看那慧充华，可皇后一倒，她如今过的什么日子，你不妨去承乾宫瞧瞧。要不是承乾宫的主位是娴妃，换个祺妃等人，她如今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留个命在。”

  杨佳怡犹豫着，“可若是我真……真帮你害了她，没了珍昭仪为我撑腰，我与慧充华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馨月心中嗤笑一声，看来这杨佳怡也不算蠢透了。

  她压低了声音，诱道：“当然不同。皇后那是做了恶事，所以慧充华被迁怒。所以旁人对她一再欺辱，娴妃娘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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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要知道珍昭仪可是皇上的心头好，她死了，皇上更会顾念她。而你作为珍昭仪的人，就算得不到隆宠，那至少也能捞得几分好处。”

  “还有珍昭仪膝下那两位小皇子——”

  “倘若她真的死了，这两个孩子会归谁呢？”

  杨佳怡纠结地揪着袖子，“可嫣修仪……”

  李馨月笑道，“嫣修仪？不说别的，难道祺妃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皇子落到嫣修仪的手中吗？”

  “可祺妃若想要争，嫣修仪和太后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的。就算如今皇后‘病重’，也绝不会让祺妃膝下有三个皇子的。”

  李馨月悠悠地道：“如今除了嫣修仪，可就只剩下你与珍昭仪最为亲近。”

  她微微弯下了腰，在杨佳怡的耳畔轻轻说道：“我也会帮你的，再不济，两个皇子你总能争到一个吧。”

  “如今皇后变相禁足，二皇子举步维艰。大皇子失德，三皇子羸弱，剩下了四皇子和五皇子。”

  李馨月眼睛微亮，“瞧珍昭仪如今这盛宠的架势，若是日后皇上顾念珍昭仪一两分，心疼他们失恃。不说太子，便是日后封个亲王——”

  “他们的年纪还那么小又不记事，你和他们的亲娘，又有什么差别？”

  杨佳怡的鼻翼翕动，眸光闪烁。

  她这副心念意动的模样让李馨月尽收眼底。

  “更何况珍昭仪的母家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更不可能将来和你争皇子的。”

  杨佳怡抿了抿唇，伸出了手缓缓握住了那个瓷瓶。

  “好。”她垂下眼眸，低声快速道，“我会帮你，但是你也别忘了你的承诺。”

  李馨月勾了勾唇，眼中浮出一丝笑意，“当然。”

  黑压压的云层后露出一抹残月。

  树叶簌簌作响。

  ……

  杨佳怡的手掩在袖子下，将那瓶微凉的瓷瓶紧紧攥着。

  掌心的热量传递到了瓶身，手心也微微冒汗。

  晓梅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晓梅抬起眼望着杨佳怡的背影，小声问道：“主子，您、您打算怎么做？您真打算……”

  杨佳怡的眼神一滞，她愣了一瞬，很快就努力恢复平静，“晓梅，这也是为了我们好。”

  她的手指用力，指尖泛白。

  “我没办法、我也没办法了……”杨佳怡喃喃道。

  声线里充斥着纠结与痛苦。

  “哪怕我向珍昭仪投诚，还忠心耿耿地给她提供了这么多情报，可她——”杨佳怡咬紧了牙，顿了顿，“她那么受宠，但凡她愿意在皇上面前为我说话，能让我每月见上皇上那么两三面，我——”

  珍昭仪几乎霸占了皇上所有的时间，只要她愿意松了松手，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来那么一两分……

  自己也不至于今日要与端嫔合作。

  所以这不能怪她的，不是她的错，她也是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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